豫剧是全国最大的地方戏剧种之一,原名河南梆子,因其音乐伴奏用枣木梆子打拍而得名。

河南地处黄河中下游,厚重、富饶的土地,孕育出璀璨夺目的华夏文明。它是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方式,蘸着血汗铸就的农耕文明史诗。劳动之余和丰收之后的人民,凭着才气和智慧,创造出极富闲情逸致的民间娱乐方式。这些民间舞蹈,显现出中原人爽朗、朴实、厚重的性情。演出时带有麦浪翻滚的香味,有打夯号子铿锵有力的吼声,还有白杨树挺拔的姿态,为中原大地一日三餐的人们平添了一道精神大餐,让人们陶醉其中、乐此不疲!

这些民间舞蹈,都直接或间接地被豫剧所吸收,增强了戏曲人物表演程式的歌舞化特征。八千年前,河南先民就已经具有了较高的音乐水平。《吕氏春秋》记载:“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葛天氏是更为远古的部族首领,其民风“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活动地就在今日的河南长葛市。人们正是希望葛天氏那种古朴自然、热情奔放的生活状态长存,才把这里叫做长葛。

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水土不仅滋润着生灵,浸润着血脉,更塑造着地域性格和大众艺术。比较而言,秦腔产生于陕西、山西、甘肃一带的高原,面对黄土高坡、莽原大山,人们备感压抑,人生多有苦难的感受,人与环境的对抗多于和谐。因此,秦腔悲壮,以哭喊为主调,具有高原的风格。豫剧则产生于地势平坦、沃野千里的中原大地,由于中原历代多兵灾,养成人们雄阔尚武的心理。

豫剧豪放,以呐喊为主调,具有平原的特色。在豫剧的音乐唱腔里,蕴藏着远古骨笛的遗韵;在豫剧演员的身段动作中,包含着先民葛天氏那豪放的舞姿!少林武术,曾经是少林僧家、俗家弟子修身养性、强身健体、惩恶扬善的一种技能。历史源远流长、蕴含中华血脉的武术,后来被写意性地吸收进豫剧中。豫剧传统戏武打中的场面、做打功法及绝活儿等表演,都留有少林武术的影子。这些都提高了豫剧的观赏性,增强了戏剧的节奏感。

就题材来说,位于中原大地的洛阳、开封、安阳、许昌等历史文化古都,曾发生过许多扣人心弦、耐人寻味的宫廷斗争、官场故事和不同人的情感生活,诸如三国戏、水浒戏、包公戏、杨家将戏、岳家将戏等,经过文人的渲染和改编,流传下来,并成为豫剧取之不尽的创作源泉。

1934年,张履谦对开封相国寺的各种娱乐形式进行了广泛调查,他在《相国寺民众娱乐调查》一书中,记述了一种豫剧形成的观点:豫剧,即河南梆子,是由唱“三截棍”演变而来。

唱三截棍,是旧社会演唱者沿街乞讨的一种艺术化的形式。演唱者腋下夹一长棍,两手拿两根短棍,以短棍作板,长棍做过场,边敲棍边演唱。同“三节棍”类似的是“莲花落”,这是一种曲艺形式,用竹板打节拍,每段常以“莲花落、落莲花”一类的句子做衬腔成尾声。“三截棍”和“莲花落”最为贴近解放前中原农民的情感和命运,与农民的心理具有契合性。从行腔特点上分析,它们同豫剧有明显的亲缘关系。后来,“三截棍”由沿街演唱变为“座唱”,也就是“唱板凳头”,又叫“地摊戏”。随着时间的流逝,“唱板凳头”又与罗戏和卷戏同台演出。人们叫它“三下汤”,意思是罗戏、卷戏、梆子戏一锅煮,你方唱罢我登场,分外热闹。这在情感上符合中原农民那种喜爱热闹、渴望热烈的人生本性。

单独的卷戏演出,现在在河南已难觅踪影,有的只是剥落的名声和记忆。只剩下罗戏和豫剧,还在物换星移的舞台上,上演着各自的剧目。同生命力旺盛的豫剧相比,罗戏要黯淡得多。偶尔还可以看到罗戏演出,驻马店市有一个罗卷戏业余剧团,通过演出的罗戏,还不时勾起人们对于罗戏独特、久远而温暖的眷恋之情。

今天的罗戏演出,与以前的演出面貌已有很大的不同。在清代初年,罗戏是非常红火的剧种,一个乡村演出罗戏,许多村子的观众争相前来观看。豫剧在与罗戏同台演出的时候,吸收了罗戏的剧目、音乐、表演样式。同时,豫剧还吸收了俗曲小令、弋阳腔、卷戏、昆曲等戏曲的艺术元素,迅速发展起来。农民演,农民看,农民艺人加工提炼,这样就促进了豫剧的形成、发展和成熟。戏曲一旦扎根百姓心中,她的艺术生命就会被大众的心血滋养,被一双双看不见的手呵护。

豫剧在深层文化心理上与普通民众情投意合,其表现形态与延续人类生命的土地和家园一脉相承。豫剧从它诞生之日起,始终活跃于乡村草台和庙台。正是基于豫剧对乡村草台的依赖性关系,人们又称豫剧为“草台子戏”,它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盛大节日及婚丧嫁娶时广泛采用的一种大众娱乐方式。这一剧种的出现,为日常生活注入了非凡的灵气。其演出内容大多表现忠奸善恶、邻里家事和儿女恋情。她所传达的“情”,为农民大众内心的情;她所崇尚的“义”,为兴邦兴业之义。它和着民众的呼吸和心跳的节奏,而成为一门综合表演艺术。

乡间草台的开放式结构,促使豫剧必须用粗犷、夸张、开阔的肢体语言和唱腔,来表现人物的特定情感,加上伴奏中二弦、高音三弦和尖子号的交织与轰鸣,营造出一种大气磅礴、酣畅淋漓的气势。豫剧所演人物均由百姓心目中的模式铸造而来,用平民的眼光,透视芸芸众生;用百姓的口吻,道出世间善恶。无论帝王将相、宫妃闺秀,都带有几分泥土气、乡村气,自然也免不了粗俗气。

豫剧,是一个承载了人们喜怒哀乐、苦辣酸甜的场,几百年来,民众生活中的情绪可以在这个场中得到寄托和宣泄,演员和观众同时沉醉在这个场内,从而找到了精神的家园,演出带给人以生存的意义。

豫剧诞生的具体时间,已消散在历史的尘烟中。特别是在封建社会,一种艺术就像花草那样自然而然地产生,给人们一片绿色,又自然而然地衰落,给人一抹记忆,很少有人会留心它的发展轨迹。清末豫剧已经占据了河南省的整个中心地域,东到商丘,南到驻马店,西到义马,北到滑县。豫剧成了河南民众第一文化娱乐形式,其演出队伍和演出规模已成兴旺之势。清未民初,河南梆子在开封的演出已趋于成熟,《重修明皇宫碑》中记载的大量演员、班社,都是演唱河南梆子的。

梆子是豫剧音乐的骨头和灵魂。在这些根植沃土、笑对蓝天的枣林之中,我们仿佛已经触摸到了豫剧艺术的成长脉络。这是中原大地常见的一种树木,叫枣树,果实为红色,其味甘甜绵长。由她的枝干做出来的梆子,通过敲打形成的声音,仿佛来自大自然的天籁,与人的心灵产生共鸣。这一声音汇聚进豫剧的音乐中,打磨出了豫剧的乡土味儿、侉味儿和浓浓的人情味儿。  

凭着豫剧那富有节奏的梆子声,深入历史的缝隙,我们还是找到了关于豫剧萌芽的丝丝光亮。清代乾隆十年编修的《杞县志·风土风俗志》记载:“愚夫愚妇,多好鬼尚巫,烧香拜佛,又好约会演戏,如逻逻、梆、弦等类。”同时期创作的小说《歧路灯》,则是一部纪实性很强的作品,书中第95回写道:“本地土腔大笛嗡,小唢呐、朗头腔、梆罗卷……” 这两部书中提到的“梆”和“梆罗卷”是否就是河南梆子呢?根据调查,邓县在抗日战争时期还有个梆罗卷剧团,1945年才解体。这是一个河南梆子戏、罗戏、卷戏同台演出的戏剧团体。它们的演出形式往往是三位一体化的,密不可分。因此,可以判定,在乾隆年间,豫剧,也就是河南梆子、土梆子已经出现了。

豫剧的出现,同清代的社会文化背景为其提供的戏曲土壤,是不可分割的。清朝乾隆、嘉庆年间,出现了中国戏曲史上有名的“花雅之争”。原来作为戏坛霸主的“雅部”昆曲,逐渐让位给产生于民间作为“花部”的各地方戏剧种。正是在这一时期,襁保之中的豫剧逐渐成长起来。

据《清稗类钞》记载:“土梆戏者,汴人相沿之戏曲也”。从《杞县志》、《歧路灯》等志书记载来推断,豫剧的诞生地在开封,这绝非偶然。这得益于开封的历史文化积淀和丰富的乐舞活动。特别是宋代,开封是中国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勾栏瓦舍遍布全城,宋代志书《东京梦华录》有明确记载,当时有桑家瓦子、北瓦、次里瓦等,一个勾栏棚可容数千观众之多。当时在开封已经演出了大型杂剧《目连救母》。

在偃师市出土的一座宋代墓葬里,发掘出来的“宋杂剧演员丁都赛雕像砖”,是我国现存的最早记录戏曲演出活动形象的文物。到了明代,开封文艺活动、戏剧演出仍然非常兴盛。明末至清初,开封流行俗曲小令。这些俗曲小令传唱时,由弦索伴奏,经过吸收其他艺术形式,曾经形成了一个弦索声腔系统,诸如罗戏、卷戏、梆子戏、女儿腔等。俗曲小令作为一种艺术元素,融入了乾隆年间形成的河南梆子戏中。这些文化积淀,就是豫剧在开封产生、发展的深厚土壤。豫剧成长于乡野民间,壮大于富城帝都,是艺术发展的脉络,一个影响深远、博大精深的 民族娱乐文化正式形成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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