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酬”情——乔吉杂剧《两世姻缘》读后

天道“酬”情
——乔吉杂剧《两世姻缘》读后
张斯直

天道酬勤意思是说一个人只要经过勤奋努力，在事业上就会有所成就，那么，一个人通过不懈的努力在情感上进行追求，能得到所追求的人吗？元杂剧《两世姻缘》用荒诞的表现手法，为我们回答了这样一个问题，能。这就是该剧的主题。

该剧创作者是元代中期著名杂剧家乔吉。乔吉生于1280年，卒于1345年，是元代中期的全能作家。他的主要成就在散曲，但其杂剧的影响也很大，共完成11部，现存《两世姻缘》、《扬州梦》和《金钱记》三部。现在我们就以《两世姻缘》为例，来说一下乔吉该剧要表达的主题思想及体现的艺术特色。

乔吉在这部杂剧中为我们塑造了一个敢于追求自己爱情的可爱美丽的女子韩玉箫形象。韩玉箫作为剧中的女主人公，她对其丈夫韦皋的爱恋与追求，很值的我们同情和羡慕。剧中大致用了六个方面的情节，来表现韩玉箫的这种对真正爱情的追求精神与品性。

1、劝酒，显示韩玉箫对韦皋的爱恋。韩玉箫与韦皋相好，但韩玉箫母亲韩妈妈并不同意，因此对他们的关系阻隔不少。为了能够与韦皋很自由畅快地呆一段时间，韩玉箫支走母亲，让她为对门王妈妈生辰去送手帕，自己则与韦皋饮酒。韩玉箫边饮酒还边告诉自己风月场上的好多事情，并多方劝韦皋喝酒。杂剧中韩玉箫对丫环梅香说：“梅香，将热酒来，我与您姐夫再把一盏。”但韦皋不胜酒力，韩玉箫还是再劝，唱道：“将罗袖卷，香醪劝，请学士官人稳便，这的是酿清泉朝来新镟，直吃的金盏里倒垂莲。”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如果没有对韦皋真挚的爱情很难做到。

2、送别，显示韩玉箫对韦皋无限真情。热烈平和的喝酒场面因韩妈妈的回归而被冲淡。韩妈妈看到他们二人喝酒正兴，责怪韦皋没有志气，整天在家纠缠，不去京城应试求官。韩玉箫舍不得韦皋离去，愿意就此过生活，不嫌他没有钱财。而作为男人的韦皋，则被韩妈妈说得在不住了，只得赴京应试。韩玉箫则在十里长亭为韦皋饯行。分别使玉箫痛苦无限，她唱道：“最苦是相思病，极高的离恨天，空教我泪涟涟，凄凉杀花间莺燕，散东风榆荚钱，锁春愁杨柳烟。断肠在过雁前，销魂向落照边。苦厌厌恨怎言？急剪剪情惨然。”最后他吩咐韦皋：“则愿的早三年人月团圆，休教妾常倚东风泣断弦。你休恋京师帝辇，别求夫人宅眷，把咱好姻缘翻做了恶姻缘。”这段离别的苦痛，足以说明玉箫对韦皋爱的真情。

3、得病，显示韩玉箫爱已至全部身心。韦皋走后数年，玉箫就得病了。她这病不疼不痒，就是身体十分憔悴，非汤药能医。这种病是相思病，她在十分思念韦皋，她唱道：“看了他容貌儿实是撑，衣冠儿别样整，更风流，更洒落，更聪明。唱一篇小曲儿官调清，一团儿软款温柔情性，兀的不坑了人性命，引了人魂灵。”这说明玉箫对韦皋的相思已深入魂灵，没有对韦皋深沉的爱，情感深度达不到这样。

4、画像，显示韩玉萧想见韦皋的迫切心灵。为进一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让韦皋早点回来，让她能够见到，她自己在绢上画像，让家人王小二送去，并附《长相思》词一首，词云：“长相思，短相思，长短相思杨柳枝，断肠千万丝。生相思、死相思，生死相思无了时，寄君断肠词。”词写的情真意切，如词所料，她写完词后，也就很快因相思死了。韩玉箫由相思得病到死的过程，充分说明了她对韦皋爱的一往情深，读罢令我们十分感动。

5、相认，显示韩玉箫在爱的情感上的大胆和魅力，韩玉箫死后又重新降生，成为荆州节度史张延赏的义女。恰好，与韩玉萧分别十八年的韦皋，已成为征西大将军后立功回朝，路过荆州，因与张延赏是顾交，特来看望。张延赏十分高兴，摆酒迎接，让玉箫前来劝酒。虽十八年过去了，虽韦皋与玉箫已是两世人，但韦皋在呼唤玉萧的名字时，她还是大胆地应承下来，这就是叫做阴阳感应，如果没有心心相印的爱情，则没有这种感应。这里尽管写的有些荒唐，情节上站不住脚，但我们在读后还是认可了这一段情节。因为爱存在我们每一个人的心灵，追求爱情是我们永远不变的思想和情怀，古人如此，令人亦如此，后人也必将如此。

6、婚配，显示韩玉箫与韦皋有情人终成眷属。在杂剧第四折中，通过唐皇分析评判,事实终于真相大白，韩玉箫就是在十八年前死后投胎，现在又变成张府的一位姑娘。此时，韦皋已是一位中年人了，但在唐皇问她是否愿意做韦皋妻子时，她跪下说：“人命修短不齐，焉知妾不死于元帅之先？”韩妈妈劝她说，年貌不齐，何不别求佳婿？她唱道：“他也年末衰残，圣恩许配，相守白头。”最后张延赏劝她，要给她配一个少年佳客，为何要嫁此老夫？她回答的更坚定，她唱道：“遮莫广成子吹箫凤台，姜太公流水天台，情愿琴瑟和谐，连理双栽，生则同衾，死则同埋。”坚定地表明了她对韦皋的一贯爱心。

这是一部以情见长的爱情剧，着重描写了韩玉箫对韦皋坚定的爱情及追求真情的精神，读罢令我们感触颇深，回味无穷。但该剧在表达这种情感的同时，也运用了相当的戏剧艺术手法，概括起来有如下三点：

一、死后复生，出人预料

突转是戏剧最重要的表现手法之一，她能够起到扭转戏剧情节，增强戏剧效果的作用。本剧中，韩玉箫因相思死后，戏剧情节也该就完了，谁料在第三折突然起死回生，人物命运发生了逆转，不仅导致戏剧情节依然可以推进，同时进一步强化了韩玉箫对韦皋的爱情。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表面上看去十分荒诞，出乎于读者的预料之外，实则更进一步表达了韩玉箫对韦皋真挚的爱情。乔吉在这里成功地运用了“突转”这一戏剧表现手法，表达了生死相依的爱情，收到很好的效果。

二、动静结合，松紧相宜

本剧在情节安排上也颇具匠心。第一折，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说明韩玉箫十分爱韦皋，韩妈妈不愿意，韦皋无奈只得赴京赶考，离别玉箫；第二折，也看上去十分平静，只是说玉箫思念韦皋，画像作词后死去；而到第三折，玉箫重新还生后，戏剧场面发生了大的改观，张延赏因韦皋调戏玉箫，提剑要杀韦皋，韦皋也十分恼怒，指挥手下士兵，围住张延赏宅子，要杀张延赏，双方剑拨弩张，杀气腾腾，剧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冲突即刻要发生，后经玉萧出面劝阻。而在第四折，在唐皇主持下，众人又都十分平静，通过说理，解决矛盾，使韩玉箫和韦皋这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这种动静结合，松紧相宜的表现手法，则是戏剧的重要表现手法。通过这种表现手法，不仅突出了韩玉箫能言善辩的女才子形象，也增强了舞台的演出效果，吸引了观众，使我们看到了一出完美的艺术价值极高的戏剧。

三、语言运用，恰如其分

乔吉是元代中期散曲创作的巅峰代表，他把清丽浓烈的散曲语言运用到了杂剧创作上，效果看上去相当干错。作为主人公韩玉箫，本是才女，如剧中所说：“风流绮旎 ，机巧聪明”，“吹弹歌舞，书画琴棋，无不精妙”。她对韦皋情深意笃，竞能因相思而死去。因此赋予女主人公韩玉箫清丽浓烈的唱词，符合她本人身份及特征，也符合剧情的需要，乔吉如此运用戏曲语言，显得十分准确和地道。

本剧中女主人公的唱词处处可见其清丽浓烈的特征，如在第一折韩玉箫长亭送别韦皋时唱道：“天哪！人在这离亭，离亭开宴，酒和愁怎生、怎生吞咽？狠毒娘下的也么天！情绪绵绵。想柳畔花边，月下星前，共枕同眠，携手凭肩。离暮雨亭轩，望落日山川，问雕鞍何日是归年？俺和你重相见。”这是多么优美的唱词，这是多么真诚的发自内心的倾诉！在第二折中，她从睡中被惊醒，唱道：“隔纱窗日高花弄影，听何处啭流莺。虚飘飘半衾幽梦，困腾腾一枕春酲。趁着那游丝儿恰飞过竹坞桃溪，随道这蝴蝶儿又来到月榭风亭。觉来时倚着这翠云十二屏。恍惚似坠露飞萤。多咱是寸肠千万结。只落得长叹两三声！”这和上曲在语境上又是多么相同！清丽浓烈的语言特征没有丝毫改变，我想这是本剧的一大特色，也是乔吉创作戏曲的一大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