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四十年代,马三立刚出名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他后来的风格。用侯宝林先生的话说,马三立是性格化的表演,就是他的表演具有戏剧角色的成分,就是用第一人称,“我”的形象里边,魅力在哪里呢,这里有马三立本人的一些特征,比如善良、淳朴,也有马三立眼睛里边,他所要讽刺的人物身上的劣根性,比如自私、贪婪、虚伪、麻木,他的高明之处在于并不直接指斥这些人,而是把这些缺点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在“我”的身上放大了这些毛病,让观众在“我”的身上来自省,“哦,我原来也自私,但还没自私到这种程度,……”
在新中国成立后,所有的传统段子到了马三立手里之后就已经完全经典化了、风格化了,用侯宝林先生的话说,就是“马派的段子,谁能拿得动”。马派所演的传统段子,像《文章会》《对春联》《夸住宅》等等,虽然是传统的,但是都已经马氏化了,都有一个个性化的人物形象,“马大学问”“马善人”“马教官儿”“马喜藻”,给我们提供了我们天津在现代化的城市形成过程中,市民生活的世俗相,这样一个色调非常鲜明的人物的画廊。
马三立特别注重对人物形象的描述。由于他的第一人称的表演,自觉不自觉地强化了相声的文学性,传统相声是不重视描写的。第一人称也特别的亲和,但是不是戏剧化的第一人称,不是说我演杨子荣就完全掩盖了表演者的个性,他的一切人物都是马三立式的,我们在里面看到的不仅是他塑造的人物形象,还感受到的是他本人的人格魅力。撰文 鲲化 小贝
旧时天津市民的一个很重要的特点,是市民平等意识已经萌生,他们要把现实的窘境转化为一种超脱,既然要活,那就高高兴兴得活。所以天津人可以借钱吃海货,这就是一种及时行乐的心态。正是因为及时行乐,所以活得自由自在。薛老不认为这是一种毛病,而是一种国人积极入世的精神,活着就有一切。这样一些特点只有在小市民的身上才有。天津的市民文化情结,就是俗的情结,虽然有若干次的浪潮冲击传统相声,但天津相声在使法上还是传统的特点。马氏相声深深植根于天津市民阶层,是市民文化的产物,所以这种风格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津味儿相声。
薛宝琨先生认为津味儿相声的特点就是表现世俗的生活,贫民的情趣,真实的需求,张扬个人的风格。用一个字概括,就是“俗”。
“俗”是一种必然
马氏相声影响了天津所有的相声艺人,高英培、杨少华、魏文亮、刘文亨等。拿魏文亮来说,他们喜欢侯派,因为嗓子好,喜欢潇洒俊逸的风格,但是在天津这块地方也难免“沾染”上天津特色,就是装傻充愣。所以津味儿相声和马氏相声,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一体的,津味儿是马氏相声的源泉和土壤,而马氏相声成熟后又为这个津味儿定了调,所以在天津就形成了“无人不宗马”的格局。
马三立是新中国成立前相声演员中唯一念过中学的人,他完全可以走相声里面雅的这一套。但是他一直接触的就是普通市民,城市底层,这样就改变了他艺术的方向,就形成了肯定否定、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从而形成了他的艺术由雅趋俗的轨迹。趋俗是因为他的思想意识更接近更亲和这些下等人。
所以马三立的相声特点就是一个字“俗”。这个“俗”不是现在反的“庸俗”“低俗”“媚俗”,而是“美俗”“真俗”“大俗”。相声用俗的方式来表现生活呢,也是一个历史必然,新文化运动之后,传统俗文学中的“雅”,遭到厌弃,因为那种雅的东西,用相声演员的话说,就是一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就是一种伪善。所以不论从天津的风俗和文学的轨迹上说,相声用俗的形式来表现就是一种历史的必然。
荒诞也是一种真实
马三立在表现手法上也有其特点,就是特别喜欢用荒诞和夸张的手法,夸张到了一种极度变形的地步,实际上就是中国式的黑色幽默,就拿《开粥厂》来说,“我”要在逢年过节的时候送人很多礼物,但这都是世上没有的事情,螃蟹是定捞的,月饼是定做的,人家一般是什锦馅儿的,他是时变馅儿的。原来我研究这个“我”,用一种阶级斗争的眼光来看,好像是一种伪善,后来我自己改变了这种看法,他越夸张如果发了财如何去行善,越表明他现实处境的尴尬,他是用一种夸张,表示如果我有了钱,我要做一个善人,实际上现在的处境,是连早点都没吃,连车票都没钱买。
《卖挂票》表现得那样一个生存空间的高度紧张,实际上折射了这个城市正在形成期的五方杂处,山东人、山西人、河南人、河北人,以致南方人都到这个城市来了,使这个城市空间特别紧张,但是在这种紧张的环境里,还要听戏,表现出天津市人的一种性格,就是“穷乐呵”。所以站票、蹲票、趴票,最后还有挂票,这种情况在生活当中不可能,但是他给予夸张强调,具有相当高的概括性,折射了生活的真实,是艺术的真实、情感的真实,而不是事实的真实。马三立所有的段子都不是对时弊的面对面的指斥。而是去表现当时生活的窘况,折射在人们心里的心态。
马氏相声就反映的是天津的市民文化情结,就是俗的情结,到现在我们天津相声流行的,或者说虽然有若干次的浪潮来冲击传统相声,但天津相声在使法上还是按照传统的特点走,传统的特点就是讽刺。
所以现在天津相声很成气候,就在于天津的深厚的文化传统,和市民很深的传统情结。天津相声不把传统和现代割裂开来,既不是守古不变,也不是抛弃传统,而是在立旧存新。所以这浓浓的传统味儿能一代代的保存下来,虽然题材在变,但是风格不变。
(摘自 《今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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