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20多岁开始说《聊斋》,到现在没事儿的话,我还会拿着书看看,我离不开《聊斋》,特别是评书《聊斋》,它就是我的精神支柱,里面有许许多多做人的道理。”

“我从小跟着父亲、师爷学评书《聊斋》,我父亲刘健英是我师爷陈士和唯一的得意弟子,我从一开始就把精力投入到这里,虽然也学过一段时间的相声,但目的也是为了继承评书。现在说评书《聊斋》的,正式有艺术传统的,全国来说,陈家门‘陈派’就我一个人。你来采访我,只有评书《聊斋》这方面是我专长。”接受记者采访时,津门评书表演艺术家刘立福开门见山表示。这位85岁高龄的老人,言谈之间,思路缜密,言语朴质,所念内容,唯有评书。

评书关键是评论

记者:先说一下“评书”的特点吧?

刘立福:“评书”是一个简称,正式叫“说评书”。“说书”在过去范畴很广,大鼓书、竹板书等等都称之为“说书”,唯独说评书的没有其他伴奏乐器和道具,就有人误解了,不唱光说的就是说评书,这显然不太确切,说评书必须有“评”,评论是关键。评什么呢?评人情、评是非、评道理,这件事究竟谁对谁不对?他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个人是怎么想的?……有了这些社会知识,人家才喜欢听。

记者:观众听书要听“评”,那判断一个评书演员的高明之处是否也在这儿呢?

刘立福:“评书”的观众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听热闹、有的听个乐呵、有的是听故事情节、有的听人情,还有的听道理。观众不一样,书评到什么程度,得看演员的知识。说评书,我们陈家门的评书演员就必须得有艺术知识、社会知识、历史知识和京剧知识。当初学这个的时候,我师爷说过:“人多大,书多大。”演员有多高水平,他知道多少,他对这个事情有什么看法,才能评到什么程度。

记者:陈派评书演员必须懂京剧?

刘立福:对,陈派评书在表演上对京剧有所借鉴。陈派评书的特点是现身说法。所谓“现身说法”,就是有表演、有人物刻画、有生旦净末丑的划分。比如说,同样是旦角,两个老太太,其中一个是普通小市民,另一个是大家族中的贵夫人,两个人的生活环境、知识水平、家庭背景、言谈举止都会有所不同。最难表演的是四个男人、或者三个老太太碰到一起,身份不同在一起说话,你不用在台上告诉观众这是谁说话了,只要通过眼神,一张嘴观众就知道是谁说话了。

看观众说“活”书

记者:你讲到了评书观众的多样性,那说书先生如何照顾到那么多观众的喜好呢?

刘立福:这就全凭经验了。比如说,今天让我去演一场,我首先会问是什么场合?打算安排什么书?到台上了,看看有哪些观众。当然,你心里想的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是听热闹还是听什么,但是,看看观众的年级、穿戴、形象,看一眼心里基本就有谱了。最关键的是,在台上使活儿的时候拿眼睛看,知道大家喜欢什么就是成功了一半。比如说:这个包袱抖出去,观众的反应如何,有哪些人笑,而且,笑跟笑也是不一样……说书很活,即使同样的书每次也是不一样的。

记者:以前有书场,现在演员主要是在电台说书,相比之下前者是不是更见难度?

刘立福:过去说书有两种场合:一种是书场,一种是茶楼。进茶楼得买票,听众多是闲人,基本上天天会去,在茶楼说书,一般是观众追着你听,上座率也有保证;在书场里说书,不卖票,而是“打零钱”。书说了一段,到精彩的地方,演员一摔醒木,留个“扣儿”,伙计在下边收钱,一场书2个半小时左右,演员能说18到20段,敛好几回钱。怎样让观众一直听下去舍不得走,是书场里说书的难处,也是能耐,但它不好学。茶楼的先生说惯了以后,把他搁在书场,他干不了。现在在电台说书,好处在哪儿呢?电台不用看观众,说错了也不怕,咔嚓掉,回来再改,这在现场是不行的。

记者:你说评书演员在台上全凭经验。说了60年的评书,你有什么经验吗?

刘立福:干了一辈子,我也找出了点儿经验,但是并不高明。简单来说,评书讲究说、白、做、学、评,把这些分开来说,也有个方向。“说”,说评书有说评书的口风,这与平常说话不一样;“白”,指书中人物的对话;“做”,就是表演,在台上做戏;“学”,是学地方方言,除了人物也会学动物;再就是“评”。演员站到台上全靠经验,这需要日积月累,真正见功夫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模仿别人以外,自己还应该有经典之作,能成一派风格,这才是艺术,艺术是无止境的。

陈派《聊斋》很难学

记者:据我所知,你的徒弟不多?

刘立福:陈派《聊斋》现在全国就我一个人。解放初期,有很多人说想学这个,我都婉言谢绝了,因为陈派《聊斋》不好学。我师爷陈士和曾说过:“我收了30个徒弟,就出来一个半,一个刘健英,半拉张健声。”陈派评书不好学,首先得看人,看他的知识水平、人品、学习态度,是不是这块儿料,光爱好也不行,还得看是不是这回儿事,我不能就这样收学生,这是误人子弟。我现在就只有一个徒弟,还不是专业的,他喜欢这个。

记者:陈派《聊斋》很难,难在哪里?

刘立福:《聊斋》属于古典文学,一开始文言文小说,后来演变成了白话文的章回体小说,即使是章回小说,它上面也没有什么评论,这都不是说书的本子。而我们说书,得把《聊斋》原文的“故事性”变成说书的“现实性”,还得加上评论。举个例子,讲到某举人家里,那他家的房子怎么样?客厅如何摆设?这在文中都没有的;比如说“打官司”,原文只有谁胜谁败,但是,你说书就得说出来这官司到底怎么打的,递呈子了没有?衙门口有多少公差?这三班六房都是哪儿的啊?这官老爷是怎么问的?怎么升堂的?……你得把这些都描绘出来。这也是知识,很考验功夫。

记者:说了一辈子《聊斋》,评书《聊斋》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刘立福:我从20多岁开始说《聊斋》,到现在没事儿的话,我还会拿着书看看,我离不开《聊斋》,特别是评书《聊斋》,它就是我的精神支柱,里面有许许多多做人的道理。《聊斋》里讲了忠臣孝子、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比如说《田七郎》,田七郎是穷猎户,有钱的员外为什么一定要跟他交朋友,因为他是一个大孝子。而交朋友,即使对方对你表现得再好,但他眼里没有父母也不行,不尊敬父母的人是不能交的。我们学《聊斋》,学的是做人的道理。一个说书先生,他在台上讲仁义、道德,下台后也得有做人的标准,虽然时代环境不一样,但是接人待物的标准还是得有的。

“陈派”评书小史

说起陈派评书,自然要提到陈派评书的代表陈士和。

陈士和是我国现代说书史上的一代名家。1912年,陈士和正式拜张智兰为师,学说《聊斋》。张智兰是清末落第秀才,他将《聊斋》的文言译成白话讲解。陈士和继承了张智兰的衣钵,以爱憎分明的感情、渊博的社会知识和生动活泼的语言对故事进行了再度创作,在评书艺术领域形成了新的重要的流派“陈派”。

陈派评书的特点是“现身说法”,十分注重对人物形象的刻画,角色分为生、旦、净、末、丑,演员通过语言来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擅使“扣子”是陈派评书一绝。(汪惠)

(摘自 《渤海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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