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牛皮大士提供的《禁演和删改问题》，我想借着关于该不该劈张继宝的话题简单谈谈传统戏里的迷信（以后有空再多说）。
京剧传统戏里面迷信的东西确实不少，要都揪出来的话，恐怕没有什么戏能演了：那些神了、鬼了的就算头一批，《西游记》就更别说了，像长安大戏院成天演的《虹桥赠珠》也得停，李少春的名剧《打金砖》也不能幸免了；其次，很多戏里面都或多或少夹杂着一些这类的东西，尤其是那种"不祥之兆"之类的东西，像《打渔杀家》里面"乌鸦叫过"、《李陵碑》里面"弓折箭断"等等，也得停。《断密涧》、《坠庆山》也得算上了。那么，到底什么算是应该被禁的迷信，什么是可以保留的呢？
先说说迷信这东西，算来也是咱们民族的一大文化特色吧，我就觉得不能一棍子打死，全盘否定。里面是有不好的，可是这里面的文化底蕴是丰厚的。比如西方文化，也有神鬼一类的东西，前几天的万圣节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老外都去装鬼，而你不能说这就是"全民科学文化素质普遍较低"吧。而他们就没有全部否定，这与科技发达、受教育程度并不冲突，他们只当作是一种文化。文化，我想强调的就是文化，我们的文化博大精深，迷信类的也应该算上。咱们中国有很多古老的神话故事，广为流传，这就是迷信的文化面。而当我们谈论起那些稍微带有迷信色彩的故事，总会觉得比平淡的故事有意思。比如那些古典小说，让人看着很是过瘾，有这个因素在内，像什么"二十八宿闹昆阳"等等。所以，我们不应该就这么否定我们的文化，尤其是像这么有群众基础的。无神论归无神论，我说的这些是文化。就算他美国人不信上帝，也得在出庭作证的时候按着圣经发誓。
其次，神话和迷信的界限似乎很模糊，恐怕那些宣扬禁演和删改传统京剧里面迷信东西的人士也很难说清，要不然，凭什么可以他《中国贵妃》里面唐明皇、杨贵妃死了还在天上唱，杨七朗死的那么惨都不许人家给他老爹托兆呢！凭什么他《欲望城国》里面可以有山鬼出来说话，《汾河湾》里面不许来个神仙救薛丁山！
实际上，现在允许演的戏里面也有一些迷信的成分，比如《罗成叫关》和《夜审潘洪》里面，都提到"黄道日不出兵，黑道日出兵"的说法，这种提法，就能够显出元吉和潘仁美之歹毒。所以啊，迷信所表达的东西，传达的信息，是一般表现手法很难替代的。比如这里面，把"黄道黑道"改成潘仁美让杨家父子饿着肚子出去打仗，就会大大削弱要表达的内容。
删改的东西似乎总让人有一种不连贯的感觉。比如经过删改的《洪羊洞》，没了杨继业托梦，换成孟良来告诉杨延昭，怎么这回杨延昭还是深信不疑，认为是真的，就不想想上次是假的，那这次要又是"以假成真"怎么办？这就不如让杨继业亲自告诉他的好。而后面杨延昭哭诉，也改成"想起了年迈爹尊"，这因果关系就不对了，难道是因为杨延昭想起了杨继业，才让孟良去盗骨的么？再比如《李陵碑》，没了七郎托兆，可后面杨继业唱"七郎儿被潘洪箭射华标"，他是怎么知道的？奚啸伯前辈在这里改成了"七郎儿去搬兵，凶多吉少，令人心焦"，避免了这个矛盾，可后面又唱"可怜我八个子把四子丧了"，要不算杨继业知道七郎已死的话，才三个，怎么还是四个呢？所以，删改不是在几个明显的地方改一改就可以的。
那么就该说说保留了。别的我今天没时间提，就单说说这《清风亭》里面留下雷劈张继宝又怎么了？人家老两口最后那么个下场，导演就好意思让张继宝摇摇摆摆下台？那主题就少了一层意思--没有了不孝之人没有好下场的含义了，只是告诫大家不要指望着养儿防老，儿女最后都不是东西。再者说了，天上打一个雷劈死一个人又怎么了？这又不是什么奇谈，天下有的事，只是正好劈死了张继宝，这就算迷信么？那天底下寸劲儿的事儿多了，你就拿中国足球队主场对阿曼，下半场阿曼那个单刀球，那个带球的队员跑着跑着楞是自己滑一跟头，这是迷信么，是说有上天帮着中国吗？那不就是寸劲儿嘛！所以雷劈张继宝，不以迷信解释，也是通的。
要真就因为迷信这顶帽子，让《清风亭》草草首尾，没交代一个让人大快人心的结局，那就不是京剧和我们文化所要宣扬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了。那《打龙袍》里面也得改，包拯就不能拿这个"不忠不孝"的灯来说话了。
《现代汉语词典》里面说，"神话跟迷信不同，它富有积极的浪漫主义色彩"。那么，我们的京剧传统戏大部分都是宣扬的正面东西，就请把这些好的东西留下吧，况且，我们也没真"迷"这个，没真"信"这个，只是当作一种文化来享受！
本贴由小豆子于2001年11月02日10:51:30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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