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杜鹃山”流派纷呈——兼谈京剧流派

这里我所指的“杜鹃山”，不是样板戏“杜鹃山”，而是文革前夕，由北京京剧团的马连良裘盛戎李世济马长礼等诸位艺术家，领衔主演的京剧“杜鹃山”。大约是在1965年冬季，我在北京二七剧场观赏的这出戏。那时文化革命尚未开始，但已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所以演出时，马连良先生的名字并没有照例挂在头牌，而是落到第三四位。但我从小爱看马先生的戏，是马先生忠诚的敬仰者和崇拜者。那天的戏无论马先生排第几位，我都是冲着他去的！同时，回想起来，有这么多名家大腕同台演出，能不精彩吗？那天晚上，我看得特过瘾！
马先生在剧中扮演一个老贫农老游击队员郑老万。我想，演了一辈传统戏的马先生，绝对不会有郑老万那样的生活经历。可是凭着马先生深厚的艺术底蕴，（他似乎是以衰派老生的功架）把一个苦大仇深的老农民，演得活灵活现。特别是他满含激情地倾诉自己委屈的那段唱，真叫感人肺腑！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这块布有大用，制一杆红旗高举在空中。打起仗来多英勇，走起路来也威风。老乡们见了心也高兴，敌人见了心内惊。因此上连日来我一针一线，我把它缝成了红旗，问纪律我犯的是哪一条？你暴燥的性儿要好好改正，学一学党代表她的好作风……”当时马先生已年过花甲，但仍嗓音圆润，唱腔巧俏清新。唱完之后，自然是满堂彩。我认为，这是马派晚期，最珍贵的作品之一。裘盛戎先生在京剧“杜鹃山”中饰演乌豆。开始是个草莽英雄，后来在党的关怀和指引下，逐渐成长为一名骁勇善战的游击队长。裘先生的个头不高，身材也不算魁梧。可是他一出场，一亮相，一张口，就把全场给震住了。现代戏中，花脸没有画脸谱。可是随着裘先生一步步的深入表演，把一个草莽英雄刻画得栩栩如生。从前，我看过裘先生的不少传统戏，大多是唱功戏，如“姚期”“铡美案”等。认为裘派的唱腔，是盖世无双！可是我看了“杜鹃山”后，才认识到，裘先生是一个唱念做打舞，全才的艺术家。在“杜鹃山”中，裘先生还创作了多段优美的唱腔，如“抢一个共产党掌舵行船”“日也想来夜也盼”，特别是“大火熊熊……”一段，气势滂渤，雄浑豪放。这些唱段，很快就流传到社会上，传唱开来，成为裘派唱腔中的精品。在京剧“杜鹃山”中，最令我佩服的是李世济先生扮演的柯湘。大家都知道，李世济先生是程派嫡传弟子。程派最善长的是演良家妇女，闺秀佳俪。程派唱腔的特点是低沉婉转，起伏跌宕。可是柯湘这个人物，是剧中的灵魂，党的化身。从她身上，应该表现出坚贞果断，智慧超群。李世济先生在剧中，唱的绝对是程派。可是她唱得慷慨激昂，铿锵有力，连念白也是落地有声，简直把程派艺术带进了另一种佳境。当时李世济先生已是名角，但还没有象今天这样显露。但从那次看完“杜鹃山”之后，我就对她刮目相看了。马长礼先生是马派杨派两门抱。他在京剧“杜鹃山”中扮演的叛徒温七九子，唱的是杨派。马长礼先生为了演好现代戏，在念白和做功方面，确实下了很大工夫。所以在后来的样板戏“杜鹃山”里，他的表演保留下来最多。在一出戏里，有这么多群星汇粹，流派纷呈，所以它一直留存在我的记忆中！
京剧流派，是京剧艺术的精华。京剧流派的产生和发展，大大地丰富了京剧艺术的内涵。过去，京剧流派剧目主要是传统戏，现代戏很少。特别是文革时期，江青一伙为了打倒“封资修”，打倒所谓的资产阶级反动权威，根本不允许流派介入样板戏。尽管如此，样板戏里依然留下不少流派的痕迹，如“奇袭白虎团”中王团长的“趁夜晚出奇兵突破防线……”，是典型的裘派唱腔；而“海港”中马洪亮的“你要把解放前后两对照”，又颇有言派的韵味。在革命现代戏中，运用流派的例子就更多了。比如文革前，在京剧“箭标河边”和“海棠峪”中，张学津先生就将马派艺术溶汇在里边，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有些精彩唱段，至今还在传唱。另外，在文革中期，我有幸在北京工人俱乐部看过一场裘盛戎先生主演的“海港”（那次不知江青怎么发的“善心”，让裘先生演样板戏？）。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剧场里，看到裘先生的演出。那时，裘先生已离开舞台很长时间了。但可以说，那次演出仍然是彻头彻尾原汁原味的裘派。后来，李长春先生演“海港”，就颇有其乃师的风範。所以无论在传统戏，还是在现代戏中，只要把流派艺术运用得好，就可成为流派剧目。我认为，京剧流派是京剧艺术中的一种品牌，对观众有很大的感招力。解放后，马谭裘张联袂整理和创作演出的“秦香莲”“赵氏孤儿”等剧目，就很受观众欢迎，而且都成了他们各自的流派作品。目前，在我们的中青年演员中，也有许多优秀的流派传人。希望他们在継承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扬光大。无论是传统戏，还是现代戏，都可以创作出新的流派戏，甚至出新的流派！这样我们的菊坛，就会更加兴旺繁荣。

本贴由花荣于2002年9月27日11:34:20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