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来宾情系乱弹

一位来自异乡的新台州人，竟然爱上他乡的俚曲清唱——台州乱弹。他深陷其中如痴如醉，屡屡撰文，呼吁拯救濒临失传的台州乱弹，受到了政府的重视。随着老一辈艺人的一一仙逝，他收集多年积累的资料，编撰了《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丛书——台州乱弹》一书，以保护和传承这一民间艺术瑰宝——

近日，由新台州人胡来宾编撰的《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丛书——台州乱弹》一书由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发行，其填补了我市本土戏剧研究专著的空白。有无数个皓月迷人，天籁无声之夜，胡来宾伴着一盏孤灯，奋笔疾书，向人们诉说着一个个娓娓动听的故事。

与台州乱弹“情定终生”

现年40岁的胡来宾，显得文质彬彬，谈吐儒雅，脸上常挂着平和的微笑，且书卷气十足。他不仅文章出色，还是我市颇有影响的书法家，他的书法曾获全国一等奖，并出过两本书法专著。

交谈中，当记者一提及《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丛书——台州乱弹》一书，胡来宾的话语就充满柔情，他说自己的激情和创造力来自于对乱弹艺术深深的迷恋和投入。

胡来宾现在台州一保险公司工作 ，他是“嫁”到台州的“台州女婿”。1969年，胡来宾出生在建德。他的家坐落在新安江畔青翠的山麓，生养他的小村称清溪。在美丽的乡间，胡来宾的父亲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却能说三国、讲水浒，是当地远近闻名的戏迷。一有闲暇，父亲就喜欢去看戏。受父亲的熏陶，还有乡贤戴不凡先生戏剧研究精神与理论的影响，长而远之，胡来宾也不知不觉迷恋上戏曲。通过不断的看戏和钻研，他不仅学到了知识，还悟出许多为人处世的道理。

胡来宾初识台州乱弹，始于1997年上半年。那年他来到椒江，落户在这座美丽的江南城市，并成为椒江的女婿。一次无意中，胡来宾翻阅台州电话本，惊喜地看到台州乱弹剧团的名称。为此，他特意去寻找坐落于椒江建设路旁的剧团旧址。只见那儿杂草丛生，房子已破败不堪，有几分凄凉。之后，胡来宾开始关注起台州乱弹。1998年初，他应邀参加乱弹剧团老演员聚会，有幸结识了一些乱弹老艺人，并与他们结下不解之缘。

很快他发现，乡土味十足的地方戏曲，在台州却以另一种特殊的原生状态存在着。按照中国艺术研究院傅谨博士的说法，那就是“草根的力量”。台州常有民间剧团演出，每到节日和庙会，老戏台上就会响起鼓乐笙歌俚曲清唱，在酬神的同时也娱人心情。不管是在城市深巷，还是乡野村头，胡来宾常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锣鼓胡琴唢呐笛子伴奏下的悠悠唱腔。他留恋的是这座城市遗留下的老街、古庙和戏台，更令他沉迷忘返的是本土戏剧台州乱弹，那是他生命中的知音。每当演戏，胡来宾就会手捧相机，在戏台边转悠，忘了归家。他因此也获得不少鲜活的研究资料。

高山流水遇知音

一个来自异乡的青年，竟然爱上他乡日渐被人冷落遗忘的俚曲清唱——台州乱弹，这个著名的地方剧种，让他如醉如痴，并为此四处奔走。

之后10余年，胡来宾的足迹遍及台州大地，找到许多文化艺术上的知音。无论在路桥十里长街、椒江古庙戏台，还是台州偏远的角落，都可看到胡来宾寻觅的身影。他先后结识乱弹老艺人章甫秋、卢惠来等，与他们成了忘年交。拜访艺人，悉心求教，不仅使他与乱弹艺人结下深厚的感情，也为他以后写书积累了许多宝贵的资料。

胡来宾经常登门拜访我市剧作家、乱弹编剧章甫秋。从1998年到章老弥留的五六年间，胡来宾不知多少次走进章老居住的黄岩梅园新村。章老被他的真情感动，喜欢将乱弹的旧尘往事告诉他。每回辞行，章老总是拄着拐杖坚持送他到楼下，并说：“来宾，你这么关心台州乱弹，我很感动，这是乱弹的福音啊！我虽‘犹望重开粉墨箱’（章老诗句），但已经老了，今后台州乱弹的发展还要靠你多出力啊。”

章老不仅是一名高产的剧作家，对国画、书法也造诣很深，其国画有“台州王元章”之誉。看见章老风烛残年，胡来宾不忍心开口求画。然而，章老却主动为他画了一幅四尺全开的梅花图，说是自己的一片心意。后来，病情越来越重的章老得知这幅画题款未完，出院后，他给补了款。这令胡来宾内心无比感动。

章老去世后，他悲情难抑，一口气写了三副挽联，文字情真意切，让先生生前亲友无不为之动容。

在台州乱弹老艺人中，胡来宾接触最多的是卢惠来。卢惠来是台州当年最出色的乱弹老生，也是对台州乱弹研究最深透的老艺人。因为胡来宾的执著和与自己的交情，卢惠来将压在箱底多年的研究资料取出，向他提供了许多关于台州乱弹演出的剧照、台州戏台旧影和黄岩灵石寺塔的参军戏砖刻图像及相关论文，这些也为胡来宾以后写书提供了方便。

在一次又一次的交往中，胡来宾意识到自己逐渐进入卢老先生的心灵世界。他们在一起总有许多共同的话语，说台州乱弹曾经的辉煌，聊台州乱弹的趣闻轶事。与卢惠来10年的交往中，胡来宾还看到了一个老艺人“乱弹一生”的辉煌与落寞，欣慰和忧心。

有时，因工作繁忙，连续数个星期没有会面，他们就会通电话，经常电话一通半小时或者一小时——说不完的乱弹！胡来宾早就产生忧患意识，他深深意识到，我市的这些乱弹老艺人是不可再生的地方瑰宝，他希望政府和有识之士能够进一步关心支持乱弹，将现有的老艺人组织起来，进行乱弹传统音乐的整理，尤其是传统唱腔的录音、录像，为台州文化留下一笔宝贵的遗产。因为，再过几年或者几十年，既使你花再大的代价也无济于事了。

此外，他还经常撰文呼吁、介绍（评论）台州乱弹，在《中国文化报》、人民网、《浙江日报》和《戏文》等报刊、网站上发表大量的乱弹文章。引起台州各媒体的热切关注。他三次上书台州高层，并五次通过“市、区两会”撰写提案（议案），为乱弹的保护、传承不遗余力。

赋予文化化石新生命

台州乱弹起源于明末清初，被国家文化部列为全国318个地方剧种之一，并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保护名录。因多种原因，其于1989年停演。

说到台州乱弹，胡来宾如数家珍，为拯救台州乱弹，胡来宾可谓操透了心。

胡来宾说，近年宁海平调的“耍牙”绝技，在央视等媒体亮相后，被称为“和川剧的变脸相媲美”。为此，胡来宾赶上百余里路特地到温岭观看了宁海平调剧团王春鸯的耍牙表演。只见王春鸯将8颗牙齿含于口中，边唱边演，戏耍自如。在惊叹之余，胡来宾还专门走访了台州艺人，得知这种“耍牙”绝技是在上世纪50年代由黄岩乱弹老艺人葛时烟、刘俊道传授的。此外，当时台州乱弹还有“一马双鞍”、“钢叉穿肚”等绝活儿。可惜，这些绝活在台州已销声匿迹了15年。对此，胡来宾深表痛心！

胡来宾成为许多台州乱弹艺人家中的常客，他也得知台州乱弹曾经的辉煌和今日的无奈。台州乱弹剧团排演的《拾儿记》、《空花轿》和《荒魂》等剧目，在上世纪80年代参加浙江省第一、二、三届戏剧节，分获表演、剧本和音乐等多项大奖。上海电影制片厂曾决定将《拾儿记》拍成电影，后来浙江越剧团将其改编成三集戏曲电视剧《竹外桃花》。可惜的是，自上世纪80年代末以来，台州乱弹剧团已名存实亡，艺人流散民间。

2001年，胡来宾与老团长周祖宝一道，领着浙江电视台记者再次拍摄台州乱弹专题片。在临海采访武生张道贵时，请他表演 “耍牙”，老人也乐意一试，但最终没有成功。由于老人牙齿全都掉落，力不从心，“獠牙”三番两次从口中掉落。这让胡来宾感慨不已！

浙江是戏剧大省，著名戏剧理论家戴不凡曾经说过：“一部中国戏曲史，至少半部是浙江的。”为此，胡来宾深有感触，浙江戏曲如果少了台州乱弹这一光辉的篇章，终究是令人遗憾的。尽管由于多方面原因造成目前戏曲不景气，但台州城乡以及邻近地区还是有不少戏迷在惦念着乱弹戏。他们还想“东山再起”，使这一剧种不至于在他们这一代就寿终正寝。

在胡来宾等人的呼吁下，2004年12月9日，沉寂了15年的台州乱弹在当地政府、社会各界的重视和支持下，在椒江文化馆剧场举行专场演出。参加演出的10余位演员都是乱弹的原班人马，平均年龄54岁。当天共演出《台州乱弹板腔音乐联奏》、《双阳公主》和《拾儿记》等传统戏的经典片段。

精彩的演出，赢得热烈的掌声，一些老艺人和老戏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2005年6月9日晚上，备受关注的台州乱弹小班在椒江区文化馆剧场举办汇报演出活动，台州市、椒江区的四套班子领导和当地500余名群众一起，共同观摩了演出。这是台州海东方乱弹剧团成立两个月后，首次公开亮相。

这次演出使一些乱弹老艺人激动万分。有一戏迷说：“当我们得知乱弹小班要汇报演出的消息后，高兴得差点睡不着觉，还奔走相告，让更多市民能够看到台州乱弹这一戏曲艺术得以传承的希望。”

现在，新的台州乱弹剧团经常送戏下乡，每年演出100余场。2007年，该团排演的《借妻》荣膺浙江省“五个一”工程奖；朱峰、鲍陈热等年轻演员还荣获省第十届戏剧节表演一等奖。目前，剧团尽管困难重重，但只要政府继续支持和重视，剧团人员团结一致，台州乱弹的发展一定会更好。

穿行于古色古香的乡间戏台，倾听着土里土气的俚曲清唱。台州乱弹，这一萌发于民间流播于乡村的草根艺术，也是百姓最自然最真纯的生命情感的诉求。它陶冶着百姓心灵、塑造乡土精神，也是台州这方山水的时代馈赠。

呕心沥血著书立说

在中国戏曲史有一席之地的台州乱弹，尚无一本专著出版。

为了使这一地方剧种“月落重生灯再红”，早在3年前，胡来宾就曾经与卢惠来商榷，共同编写台州乱弹专著。由于胡来宾当时工作调到杭州，出书一事被耽搁了下来。

2008年冬，当胡来宾真正着手落笔，卢惠来却于同年11月26日驾鹤西去。噩耗传来，胡来宾如响雷灌顶。近年来，台州乱弹编剧章甫秋、武生夏友光等老艺人相继仙逝，他痛心疾首。他愈发感到抢救、保护和传承台州乱弹的紧迫性。同时，台州市委、市政府和有关部门对出书一事也非常重视，坚定了胡来宾写书的决心。

“我之于台州乱弹，就像梁思成之于北京古城，阮仪三之于昆山周庄，有当年这些民族瑰宝行将失去或濒危之时的‘切肤之痛’。”胡来宾在《台州乱弹》一书的后记中如是说，可见其对台州乱弹的一片深情。

此书的编写得到了市委、市政府的高度重视，市委常委、宣传部长胡斯球，副市长高敏等领导专门组成了编委会。浙江省省长吕祖善、副市长高敏还分别为此书作序。

《台州乱弹》的出版，无疑有助于弘扬台州人文精神，提升台州的软实力。该书比较系统地介绍了台州乱弹的起源和发展，详细描述了台州乱弹的唱腔风格和表演特点，是一本有助于人们走进台州乱弹、了解台州乱弹的人文读本。

台州人杰地灵，称小邹鲁，也是中国南戏的发祥地，台州乱弹在此形成，是得天时地利人和，水到渠成。该书向人们一一细溯台州乱弹的源头，感受台州各地有关的戏曲民俗，探究台州乱弹的文化内涵以及历史轨迹，从宋代的灵石寺戏曲砖刻，到当代在商品经济大潮冲击下由盛转衰，以及近年来鲜花再放的过程，真有弘一大师“悲欣交集”的感受。书中所提及的台州乱弹老艺人，无论是故去的还是健在的，同样风采焕然、沧桑满目。

通过这本书，我们还可领略到台州乱弹的剧目内容、表演程式、唱腔伴奏和绝活技巧，以及诸多的趣闻轶事，从多方面体会到台州民间艺术生活的真趣，得到情感上的陶冶。

我市文化界一些有识之士认为，《台州乱弹》专著的出版，为人们研究浙江乃至中国的戏曲史，学习浙江乃至中国的戏曲文化，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文献资料。可以说，它填补了江南戏曲文化研究领域的一个空白。

华年如水，在浩如烟海的历史长河里，当人们翻阅《台州乱弹》一书，不断追寻台州乱弹闪光的足迹时，请不要忘了，一个为了拯救台州乱弹投入一腔心血的“局外人”——胡来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