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在《秦腔》随笔中写道:“我不是作家,写不了鸿篇巨著;我不是画家,画不出面朝黄土背朝天;我不是戏子,唱不出那粗犷。可我永远都是那片土地的孩子。我爱他,黄土高原给了我血肉、给了我踏实质朴、给了我坚韧不屈。我也厌恶他,厌恶愚昧,厌恶短浅的目光和懒惰的心性。但不管怎样,我流着的血永远都不会改变。” 这段话将我太久以来的心理状态——那种对黄土地的爱恨交加明晰地表达了出来。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我读过后的感受,便是:痛快!
由秦腔,我想到社火。可以说,我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社火的宏大场面,即使见过的也是县城里传统味不怎么浓郁的社火表演。幸好,杂志社给了我这个机会。虽然仅仅是写一篇关于社火的引文,但因为那本作为素材的摄影集,社火在我的心里迅速燃烧,久久不灭。
“每年春节我都去陇县”,摄影师吴晓鹏聊起了社火。或许知道社火的人很多,可能是在电视节目中或是书上,也可能是有幸观看了西北县城的元宵节汇演。但若不是在黄土地上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在乡间见识过社火的并不多见。而像吴老师一样,每到春节便从遥远的南国去西秦谷底追寻社火的就更少了。倘若身在陇州,便无法不被社火那独特的魅力所震撼。诵经声锣鼓声就在耳边,各式脸谱的“神”就在眼前,甚至在表演中,我们依稀可以看到那一幕幕远古巫术舞蹈中朦胧的身影。当然,要是能多住几天,看到的就远不止这些了。
凌晨三四点,寒风凛冽。参演的村民就已经开始化妆了,其中有很多是孩子。都说人生就像一场戏,个中滋味喜忧参半。这辈子我们是人,下辈子我们的角色也不会改变。而社火不同,假面后,人进入神的角色。上妆前还乱蹦乱跳的男孩装扮好后立刻安分下来,随即从他眼里迸射出一种特殊的光彩,像极了威武的神灵。他生怕损坏了自己的扮相,不吃不喝。即使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愿去烤火取暖。女孩也一样,一个普通的农家少女擦脂抹粉后俨然已呈委婉动人的模样,她所向往的青春、美貌、爱情也将会在社火故事中暂时实现。即便知道他日依旧时光冗长,但就是那一瞬间,已是足够辉煌。
社火表演,年轻人是主力,老头们则是主策划,能为社火做点贡献是每个人莫大的自豪,这种虔诚千百年来一辈一辈地延续着。“有上天庇佑,亦得心灵飞升”。巡演时,村民们纷纷把队伍请进庄院,希望社火能在每个角落都表演,保佑家宅平安。就连队伍后面跟着的收礼车也被各家各户似神仙般迎送,又是放烟酒又是放糖果,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都指望着能搭上神仙的车,给自家带来好运。
当神和魂慢慢地渗透到这古拙的社火中,不难发现,在每个西北农民的心中都怀有一份对社火的热情和执著。社火也已不单是对土地神的祭祀,这传统的民族驱邪仪式深深地凝聚着生活在这片黄土地上的人们,支持着他们抵抗邪魔,保佑他们的真挚信仰。社火之所以能在民间历经千年而不衰,也正是因为那种对神灵的敬畏已流淌在西北农民的精神血液当中,那种文化的“根性”更是早就渗入骨髓。
正如姜平所写.“社火和秦腔这两种古老换土地艺术所映照的,正是秦人骨子里那热烈、激越、刚强、倔强的性格。”
“耍社火”、“唱大戏”。珍惜并敬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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