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秦腔女演员首次集体亮相

秦腔、女演员、合影照，一段发生在上世纪50年代初的小事，如今成为秦腔发展史上的重要见证。

秦腔的首位女演员(坤角)是兰州人朱喜凤。然而，从朱喜凤出现到新中国成立的30多年间，秦腔舞台的女演员凤毛鳞角。1952年10月，文化部在首都举办的全国第一届戏曲会演，西北秦腔界组织了西北演出代表团中秦腔女演员首次在首都亮相。在这之前，秦腔虽然三次赴京演出，但却无一个女性旦角演员。从此之后，女演员大规模登上了秦腔舞台，开始一个新时代。

50多年后，当年的合影照穿越时光出现在人们面前，初秋时节，北京颐和园，秦腔未来的名角们笑逐颜开，阳光灿烂。此刻，她们正值妙龄青春，风华正茂，如同一朵朵即将绽放的花朵。

半个多世纪的岁月中，她们经历了什么样的风风雨雨?老照片的背后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呢?11月10日，陈岚讲述了老照片背后，新中国首批秦腔女演员的故事?

女演员首次集体亮相

这个故事要从这张老照片说起，这张照片是我们秦腔博物馆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征集到的珍贵文物资料。

征集来照片后，我们仔细做了辨认，发现它的价值非常重要。照片上有10人，其中有李应贞、杨金凤、萧若兰、孟遏云、余巧云等人，大部分人穿着当时流行的中山装。这些人后来成为新中国秦腔女演员中的中坚力量，不少人成为秦腔表演大家。

我们了解到，这是她们在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汇演间隙拍摄的。第一届全国戏曲汇演从1952年10月6日开始到11月14日结束，当时参加演员达1600人之多。西北地区作为一个整体，组织了西北演出代表团参演，剧目有《游龟山》、《一家人》等。秦腔是西北地区最具代表性的剧种，自然这次也是以秦腔为主打。西北演出代表团马健翎(著名戏曲作家)改编的《游龟山》获得剧本奖，此外《游龟山》获得演出一等奖，《一家人》获得演出二等奖，还有一批演员获奖。这次进京演出是秦腔女演员的首次集体大规模亮相。

她们在演出间隙，到北京颐和园拍摄了这张照片。照片上的这些人，可以说是新中国第一代秦腔女演员。虽然有些人在解放前就已登台唱戏了，但真正崛起却是新中国成立后。所以说她们是新中国第一代秦腔女演员也是合适的。10位女演员中有多位甘肃演员，比如后来备受陕西秦腔迷追捧的杨金凤、孟遏云等秦腔表演大家，都是从甘肃走出去的。在这之前，民国初年，兰州的朱喜凤开了女子唱秦腔演坤角的先河，到了上世纪30年代，一些秦腔女演员逐渐走上了舞台，但她们的表演依旧受到多方限制。

可惜的是，这次汇演之后有几位秦腔女演员被陕西戏剧研究院留在陕西。故而，很少有人知道她们是从甘肃走上艺术舞台的。如今我们有必要说说，这些名角们在甘肃的故事。

她将200个大洋摔在地上转身而去

学戏是个非常艰难的过程，而跑江湖演戏的更艰难。每个秦腔女演员都经历过各种各样的磨难。这些故事今天听起来，依旧令人感慨不已。秦腔“萧派演唱艺术”的创始人萧若兰在深陷困境时，却将200个大洋摔在了富商管家面前。

萧若兰原本在西安长大，家就住在易俗社，从小跟着王天民学戏，王天民有“秦腔梅兰芳”之称。她学会了一些戏后，却不得不离开西安，这是何故?

原来，易俗社不许女伶登台唱戏。学了多年戏，却不能登台。遇到这种情况，真的很无奈。萧若兰就和她父亲到了固原的“猛进剧团”。可是，固原经济基础薄弱，剧团没有多少收入，陷入了困境。无奈之中，她就和其他几位演员去赶一个富商的堂会。堂会演出的场次比较多，而这场堂会要演五六场。虽然累但收入比较高，萧若兰就接下了，她希望能够以此来摆脱剧团的困境。

演出自然很成功。可问题就出在演出之后，富商管家拿了200个大洋给她，并说掌柜的看上她了，她一听气愤至极，把银元摔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1944年，萧若兰随“猛进剧团”来兰州，在兰州前后演出近三年时间，成为红极一时的坤角。一些上了年纪的秦腔戏迷依旧记得萧若兰演出时的情形。

她的《柜中缘》演得出了名。当时，兰州的大街小巷人们都学唱起了“许翠莲来好羞惭”的唱段。贤后街一位王姓妇女，因病重无法去戏园看萧若兰的《柜中缘》，感到非常遗憾。

那时，一般家庭买不起收音机，录音设备很多都没有听过，要看戏非去戏园不可。这位妇女提出唯一愿望，就是要看一下萧若兰的《柜中缘》，她的子女们多方托人找到萧若兰告知其事，萧若兰毫不犹豫地来到病人床前唱了《柜中缘》的唱段。病人高兴万分，其子女欲出钱致谢，遭到萧若兰婉拒。

20年后，1964年，西安易俗社来兰演出，萧若兰主演了《红梅岭》，当年那个病人的儿子到兰州剧院后台找到萧若兰，告诉她，当年给他母亲唱完《柜中缘》后，奇迹发生了，母亲的病竟然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一直活到建国后，到84岁才去世。

这是后话了，新中国成立后易俗社才吸收萧若兰父女入社，她也成为易俗社旦行主演之一。后来，她在电影秦腔《三滴血》中主演李晚春，在《火焰驹》中演彦荣妻，使她走向全国，最终形成了秦腔的“萧派演唱艺术”。

武威遭软禁名角教出高徒

解放前，西安的好多秦腔艺人都向西发展，主要地方是甘肃。后来成为秦腔名角的孟遏云也曾经在甘肃演出很长一段时间，是解放后才去的西安。

孟遏云9岁时，就开始随父学戏。红极一时的“秦腔正宗”李正敏曾给孟遏云教戏，十四五岁时，她就可以登台唱戏了。这时，西安市秦腔舞台上尚无女性演员唱旦角。父女俩只好离开易俗社，到甘肃的一些班社演戏。

孟遏云在甘肃陇东演出不久名气却传到了武威。结果，引起了武威一达官贵人的注意。这位达官贵人派出一队人马，将孟遏云“接到”武威演出，虽然名为演出，实际上却是强拉硬拽。

让孟遏云没有想到的是，她到武威演出才是她苦难经历的开始。那位达官贵人一次看完演出后，却要强迫她做姨太太，并给她安置了一套院子，还派了一个小姑娘伺候。孟遏云自然不同意，从此她的行动受到限制，演出时有“卫兵”跟随，演出完了卫兵再把她送回到小院。就连她和父母见面也要请示才行。显然，这位达官贵人企图软化她。

虽被限制了行动，但她还是苦苦地学戏、练功，一天也不敢耽误。时间长了，伺候她的小姑娘也受到了感染，天天跟着她学戏。3年后，孟遏云表演技艺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而跟随她的小姑娘也学会了唱戏。武威解放后，孟遏云一家才离开甘肃，回到了西安。跟随她学戏的小姑娘就是建国后秦腔知名女小生孟小云。

女扮男装站在台下学到了绝招

照片上那些名角中，杨金凤的故事最为传奇。杨金凤祖籍陕西，生于宁夏银川市。10岁时，杨金凤到甘肃靖远县丁振华戏班学艺，后来到靖远县孙光前的德胜班搭班。

杨金凤在靖远演戏时，就已经崭露头角。民国三十二年(1943年)被兰州众英社接来演出。此时众英社的女旦张筱英、茅玉丽在兰州已小有名气，竞争的压力不小。

杨金凤有一股敏而好学的精神。她先准备拜新兴社的陈景民为师，可是人家不收啊!这怎么办呢?她就想了个办法，女扮男装去看戏，边看戏边学戏。

那时，兰州的戏院的戏票售包厢、座位、站票三种，她要学陈景民的戏，自然不能进包厢，坐座位。她买了站票，一来是省钱，二来站票比较灵活，可以专听某位名角的戏。可是，购买站票的人三教九流混杂。她为了看戏不引人注意，所以扮成男娃娃去看戏。除了暗中观摩学习陈景民的演唱技艺外，也经常到其他戏园观摩学习。一来二去，她的技艺大进，表演时敢于挑战有难度的剧目，她主演的《阴阳河》、《汾河湾》在兰州引起强烈反响。

1952年，杨金凤被选入西北演出团赴京参加第一届全国戏曲会演，主演了《游龟山·会审》中的胡凤莲、《一家人》中的老婆婆，得到观众称赞。演出回来，就受到了陕西省戏曲剧院的邀请，留在了西安。

细细考究，照片上的女演员们，虽然她们的人生之路各不相同，但对秦腔的痴迷却是一致的。为了艺术，有的成功了，也有的英年早逝。李应贞就是其中之一。李应贞是1949年西安解放后随延安民众剧团进入陕西省戏曲剧院的。1952年的汇演中她在《游龟山》中扮演胡凤莲。在四清运动中，有人逼迫她揭发马健翎，她认为马健翎没问题。1965年，马被逼致死，她戴孝为其送葬，后来在“文革”中被迫害致死。

最有意思的是，我们还找到了另外一张老照片。这是1957年拍的，这时，正在拍摄秦腔电影《火焰驹》，拍摄期间毛主席来长春电影制片厂视察，还到了《火焰驹》拍摄现场，接见了萧玉玲、李应贞、陈妙华等一批演员，这个珍贵的时刻，当时被记者拍下来，成为重要的历史资料。(本版资料照片由中国秦腔博物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