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
一,一不的吹牛二不喧,
我家三辈做大官;
我爷见过皇上的面,
我婆跟娘娘吃过饭;
我爸穿过是黄马褂,
我妈穿的是祾罗锻;
出门不走坐软轿,
回来捶背是有丫鬟;
吃饭端的是玉石碗,
尿盆上镶的是五彩蓝;
过年过节把礼送满,
绅五绅六都来舔;
自从我爸钻了土,
地方上的绅士趔得远;
换了人,换了脸,
翻过来给咱还打算盘;
我妈劝我把书念,
我不爱读书是光捣蛋;
打先生,翻桌面,
把上学当成个谝闲传;
有些财主谋家产,
勾我耍钱又吸烟;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下坡子路毒真好掀,
莫几天,我就把这
打麻将,耍洋片,
掷色子,老碗转,
抽签签,看点点,
出宝纳宝当宝官,
抽大烟,装水烟,
喝酒胡浪背巷子钻,
十八搬武艺全套很快客里马嚓就学完。
到了今天,
房卖完,地卖完,
想卖媳妇是婚未[vei1]谈。
如今我,没人管,
没[mo]啥吃,没啥穿,
没铺盖,没麦秸,
没丫环,没公馆,
没大[duo1]人、没祖先,
没媳妇、没家眷,
没吃、没喝、没穿、没戴、
没铺、没盖、没妈、没爸、
没婆娘、没娃、没有个哈哈就是我一个光杆杆。
受洋罪,受可怜,
如今我还是童男,
你看危险不危险。
我一死,何家这门从今往后永远整个全套一满就算把种断,
完了蛋,完了呀得儿蛋。
唉!转筋了,转筋了。
(白)可怜,可怜,实可怜,三天没见五谷的面,状元、榜眼,不如半碗稀饭,文魁武魁,不如半斤锅盔。偶先生姓何名为贵,外号油子,家住在合阳县罗面巷,八间胡同拐洞洞,幺三五七九,二五八双双捆独赢。二老在世,骡马成群,家豪富大。自从把我两位老人,牺牲、报销、作废、完蛋、倒塌之后,我把这万贯家产,就像鸡毛键子一样,放在了脚尖上蹦登,踢的一干二静,连手心大一点都没剩。如今落到这般模样,家无隔宿之粮,把我饿的虚肿黄胀,指甲发亮,鼻子满囊,胳膊腿细的跟烟袋杆杆一样。使我无法可想,我这里一思量,我瞎好还念了几年书,识得几个字,我不免背上褡裢,不走平原,不走大川,到那山里、畦里、沟里、岔里,偏僻的地方混着教学一回了。
(大起板,叫板,并唱苦音慢板,拉彩腔)唱:
在草堂不由我自思自叹,
思想起二爹娘心中痛酸。
到如今饿的人无法可干,
我这里靠教学奔到乡间。(下场)
王发旺:(上场)唱(欢音二六板):
今年的庄稼好余粮百石,
只为着一件事常发熬煎。
我一家三代人不识墨点,
心儿里想坐官难上加难。
(白):我老汉王发旺。我有两个儿子,一字不识,我想给娃请个先生,好好读书,成名做官,继承我家的香烟。我要请的先生:要教的好,净钱少,吃的渴的还要由我搞,所以要找个便宜的先生。
何为贵:白,教学哩!教学哩!
王:你看把他的,有个买啥的,就有个卖啥的。待我唤上前来!哎!先生,走动些!
何:来了呀!唱(快欢音二六板)
百里奚不得时列国游转,
孔圣人在蔡邦绝粮七天。
苍天爷保佑我吃碗饱饭,
回合阳给爷爷献个鸡蛋。
王:你可是个教学的先生?
何:是专们人才。
王:我看那教学的先生,懂得的多,什么《四书》呀,《五经》呀,国语呀、算术呀,这些你都懂吗?
何:Iknowalot.(我知之甚多)
王:你刚才说的啥,我一点也没听懂。
何:这是一句外国话,这意思和内容就是知识渊博,无所不知,无所不通,无所不精,不管它三皇五帝夏商周,妲姬少年看春秋,前唐后汉,向左转,向右转,油炒米饭,宋朝的关公出仕,打败了成吉思汗,把四书五经翻了八十六遍,学会了算术、国语、历史,地理、常识、自然,能通背康熙字典,拿辞源能唱乱弹,甭看我面黄肌瘦骨头软,韩信人瘦坐大官,腹内的能耐你看不见,胳膊细能端起大老碗,能吃就能干,这是真正的好胃口,不是胡谝,东家甭挑甭捡,咱就上馆。
王:先生,甭慌,我有两个儿子,一字不识,我心想,请你给娃当个先生。
何:哎呀!你看你运气多好,要是集市一开,我往那里一站,碰见个熟人,把我这样一捏,捏走了,你就把良机错过了。走上馆!
王:甭急,先生,咱先把这学费说一下。
何:那有说的啥里,大行大市的,多给几个,或者不少给是一样的,
王:(叫板)我的先生呀!唱(欢音二六
四句齐板)
论学费二百钱整整一年,
那笔墨和纸砚都在内边。
要吃个水旱烟先生随便,
从此外与东家别无相干。
何:这最近教学的行情咋这么软的,一年三百六十天,满年才争二百钱,不胜幺鸡关后门,不胜抱娃收鸡蛋,不胜拾荒卖牛粪,不胜太阳坡里晒暖暖,多亏我还没有家,二百钱实在没法花,要是打扮我娃他妈,包不来粉,买不来花,京货担子顶屁用,扯不上二尺戏头绳,连个帽根子也扎不硬,爱好能落个胡骚情。唉!钱吗,看你怎么用里,二百钱要是包上辣面子点眼窝,一辈子也用不完。去了太乏味,不去了可肚子饥,饿的撑不住,说不了混着先吃一顿,去一天算一天,上馆。
王:先生,甭忙先,甭忙先,咱把这饭也说一哈。
何:饭!钱少了饭好了也行。饭我给你说,庄稼汉还不是打啥吃啥,还有十里乡俗不同,有的地方饭没上,先来四个菜一个拼盘,跟尻子酒就上来了,有的地方是白酒,有的地方是稠酒,有的地方是红酒,有的地方是甜酒,三原渴的是黄酒,临潼一带,拿糯米做的叫柿酒,秦岭以南,拿高梁作的渴过二两就上脎,栽跟头就叫跟头酒。咱这给上啥酒。
王:先生呀!(唱欢音二六板);
清早间吃的是黑豆稀饭,
到中午通罗粉打成搅团。
到黑了没有饭先生随便,
这一天吃两顿全当三餐。
何:清早间是黑豆稀饭,中午是黑面搅团,黑了还没饭,三个黑,外是敬德挖炭里,简直就黑透了。麦面里么?麦面能做宽面、细面、杂酱面,包子、饺子、肉卷卷,锅盔、蒸馍、热烧饼,蘸蒜丙丙,油炒煎,麦面做饭说不清,为啥非要拿黑豆整先生里,黑面吃了不耐饥,教下学生可没出习。唉!唉!食无求饱,黑豆也好。上馆!
王:哎!先生,甭忙!甭忙,咱把这菜也说到明处。
何:菜!饭次一点,菜好了也一样呀。菜我跟你说,你看大馆子墙上写的就没数,有外地方爱吃鸭,有外地方爱吃鸡,有外地方爱吃鱼,有外地方爱吃猪,有外地方爱吃羊,有外地方把牛皮一剥,五脏一掏,抓一把盐,烧出来除了骨头都能咽。还有南方把长虫的脎一剁,还吃身子里,把猫拿来一起做,把外做叫龙虎斗,只要吃了药(闹)不死人,啥都能吃。有的地方爱烂,有外地方爱炒,有外地方爱翻碗子,有外地方可蒸蒸肉里,咱们这的菜翻碗子不?
王:先生呀!
何:不要太复杂,一个人。
王:(唱欢音二六板):
到春天荠荠菜砸烂就饭,
到夏天马杂菜长的嫩鲜。
到秋天红苕蔓来上一碗,
萝卜英窝浆水比醋还酸。
何:你的先人不是亏了人了,马杂菜,荠荠菜,萝卜英子浆水红苕蔓,四样菜一个钱都没掏,还分春夏秋冬里。你看那四样菜,那一样与炒瓢招了嘴了没?肉里么,鱼里么,就是没有外长条带鱼,来宽一点短一点也行,没蒸碗肘了,也可以来一个满碗甜盘子,那过油肉,回锅肉,虾炒肉,弄熟吃了不就是了,里脊猪肉拉涮,油炸丸子是肉蛋,鸡汤拿馍一蘸,不嚼也能回咽。唉!唉!“是缶即菜缸、比记必诚也”。没办法,上馆!
王:先生,甭忙,咱把睡的也说一哈!
何:睡!对,日图三餐,夜图一眠,眠就要有棉被热炕,没有硬床就是软床,不过我这个人瘦,睡软床还是合适一点。缎被最多要三床,再多了也没法挖爪。
王:先生呀!(唱欢音二六板)
有一个马鞍苫又窄又短,
光炕上没有被还再没毡。
睡热炕没有柴自己去捡,
头底下没啥枕半截烂砖。
何:马鞍苫作被,那就是马鞍子下面那一片皮子,又窄又短,把中间苫住,就甭翻身,把下面苫住,上面着了凉了,把上面苫住,下面冻了,两头都苫没啥苫,咋样到天明里吗!连个浑砖都没有枕个烂半截子砖,我这头是凉的,砖是冰的,凉的对冰的,一下喔上一夜,第二天把脑子的东西弄没了,我给你娃办啥屁呀!唉!唉!曲肱而枕子,乐亦在其中。上馆!
王:甭忙,刚才说了半会了,这还没有个学堂里。
何:瓤人了么,没有学堂,在野地里能教书,野地里能教狗赶兔。
王:有倒是有一个,就是远了点。
何:有,你就说,东门里头,南门外头,你说!
王:哎!先生呀!(唱欢音二六板):
有一个观音堂五里较远,
又有沟又有岭还有拐弯。
苍天爷下了雨行走不便,
滑倒了小学生泥污衣衫。
何:天下雨把他娃滑倒了,还是先生把娃掀倒了,这里面另有文章。哎,东家!你说天下雨了,把你娃咋个向?
王:天不下雨也就不说了,如果下了雨,路也远,娃也碎,你或是背,或是抱,总之甭叫咱娃走路。
何:背娃、抱娃,我羞了我的先人了,谁家教学的先生,还给背娃、抱娃里,咱咋能干这事情,就像把鞋脱下来在自己嘴上晃里。唉!唉!孟子曰:“挟泰山以超北海”,孟子老先生都有这样的勇气,我还把他两个娃还挟不动。弄一个篇担把他担上,走一里,算一里,全当我在练身体,拌哭了哄一下,拌烂了,抓一把面面土,拌死了,我就跑了。上馆!
王:先生,甭忙。我还想问你两句话里,咱请你给娃教书,为了个啥?
何:为啥吗!为识字。
王:我看那些坐官的都是念过书的。我要问一下你,咱那两个娃念几年书就能坐官?
何:几年坐官?这说不来,有的娃聪明灵性肯读书,有的娃长的痴木楞登的,还懒的不行,外就没个哈数了。咱那两个少爷我也没见过,两个娃长的是圆眉圆眼,还是贼眉两眼。
王:呵!来了。你看,树底下那两个,就咱两个娃。立着的是老大,坐着的是咱的老二。
何:外两个可是亲的?
王:亲亲的亲的。
何:是亲亲的亲的,大的是老大。哎!好货呀!(唱欢音二六板);
大少爷眼睛大像俩鸡蛋,
下吧子没长齐窄楞仰板。
牛眼窝直看人发痴不闪,
王:(接唱):
两个钱他要数清就得半天。
何:那是眼大心实,你叫我给石头教书里。那个是老二。
王;老二。
何:外多大了?
王;十二了。
何:好贼的势呀!(唱欢音二六板):
梆子脎南北吊只长不短,
十二岁还戴的涎水帘帘。
王:不要紧,长大了就没流了,我小时候也流,长大了就不流了。
何:难怪呀!(接唱):
啥蔓上结啥瓜品种没变,
王:(接唱):
他的娘没怀好胎里的麻烦。
何:外两个能坐官?能挨砖。先混的吃了再说。东家你就把这两个娃交给我,我硬是给你念龙一下,两年就能坐官。
王:两年就能坐官,能坐啥官?
何:哎!你听呀!(唱欢音二六板):
出东关,进西关,
回来路过嘉裕关。
死了路过鬼门关,
城皇庙里见判关。
王:所以娃就胖的很呀!我的好先生!(唱欢音二六板):
像你这好先生世上罕见,
吃的瞎住不好都不弹嫌。
来来来随我来上房用饭,
饭没熟你垫圈我去拿锨。
何:还叫我给你垫圈,那不行,教学还干零碎活,要给加钱里。
王:加多少?
何:五十个。一文都不能少。
王;你教学一年才二百,这垫个圈就要五十。成了二百五。
何:加五十就成了二百五,这是骂人里,我先把他再吓一下,东家,我教是搞的能教,就是不识字。
王:我不管你识字不识字,吃完饭了,你望那瞅,茅子在那里。
何:这咋又骂人里,我是教学来了,不是给你攒粪来了,圣人门前要尊敬,他为啥巧言骂先生。他是东家咱要尊重,看起来这斯是猿猴像人不是人,是个畜生。
王;(扑灯娥):这家伙进门来贼眉两眼,到处乱瞅,贼里贼气胡参观,脖子伸的像个燕,我黑馍白馍蒸了半铺篮,他要是拿着白馍往下咽,吃了亏,我心就像钢刀挖,我好像吃了一条浑蚰蜒,心里总是上下翻,不平安,真瞀乱。
何:(扑灯娥):这家伙面恶心不善,跟我们文人有仇怨,大概是那个读书在他先人坟里挖着掏过龟鳖的蛋,要不然就是那个教学的先生在他先人的石碑上撒过尿点点。你看这光磨闲牙不开饭,饿的我肚子里有个吹管吱吱的光叫唤,快开饭。
王:他对不开饭有意见,我不如把他再考一番,考上了再吃饭,考不上了就往外掀。哎!先生,咱还是先考一下。
何:事到如今,饥不择食,凉的也能吃,为啥还要烤里,又不是吃北京烤鸭。
王:哎!你没有听清,我说的是考试。
何:你还要烤里,真是十里乡俗不同,饭还没来,你先来四个盘子,是烤羊肉里么?
王:你还没听清,我说我出几个题把你考一下,考你的学问。
何:你说的是要考我的学问,还是先吃饭。要考我,你就考,看你能考个啥!
王:那我就出题了,听着:地上到天上来回走几天?
何:地上到天上,你去过?
王:我没去过。
何:你没去过,那我也没去过,咱们两个都没去过,那可由我说了。从地上到天上来回这个,……。就是三、四天。
王:咋是三、四天?
何:咋是三、四天,腊月二十三祭灶,三十黑了接爷,来回不是三、四天。
王:二十三到三十,这不是七天么!
何:三天加四天,不是七天是多少。
王:真没看出这先生是数九天耍猴里——还有点冷彩。安!先生,我再出个题:周瑜他爸叫个啥?诸葛亮他爸叫个啥?
何:拿这来考人里,锄地的都知道,“既生瑜而何生亮”,活活气煞小周郎,周瑜他爸叫周既,诸葛亮他爸就诸何。这就是既生下的瑜,何生下的亮。
王:那活活是个谁?
何:那是咬转音了,不是活活,有个人嘴上是个豁豁,跑去吃粮当兵去了,你想周瑜是江南的大都督,长的很魁伟,又很漂亮,看见了这个豁豁来当兵,就说:“滚“,生了一肚子气,就气死了,所以就叫豁豁气煞小周郎。
王:我再把你考一下。
何:啊呀!你不端饭,我就自己下手了,
王;哎!别拿我的白馍。(笑下)。
(全折完)
孙存蝶《拾黄金》
说,说,说我穷,道我穷,人穷干下了穷营生,昨晚我睡在个城隍庙,北风吹的浑身冷,想那几年,我运气正,挣下的钱那就拿不动,雇上个伙计往家里边送,说爹也是喜,妈也是喜,我媳妇子一见哟,哟.就胡骚情,锅灶里边它烙的更嘣,这几年,我运气瞎,掷骰子一掷个瞪拧八,打牌不来扛头花,家财田财好产财,卖了个清静再没啥,没办法,咋办冾,搂着个肩膀跑回家,爹也是打,妈也是骂,我媳妇子一见呸,呸,不要脸的东西你死去吧,你说叫我这可咋冾,死不死,不由咱,她能唾来这我能擦,厚着脸皮将她气,没了想就气死了爹和妈,媳妇子离婚回了娘家,丢下我,光棍汉,大街乞讨渡生涯,哪一天,我运气好,隔壁子二婶对我聊,隔门递给我一碗饭,只顾着吃,可没顾着看,一个丫环好捣蛋,隔墙撇来了一块砖,不偏不正打了个端,打了碗,倒了饭,大狗吃,小狗看,把我就气的个翻白眼,没奈何,回庙转,搂着个肚子把觉眠,鼓打一更一点半,冻的我,啪啦啦啦啪啦啦啦啪啦啦啦战,鼓打二更二点半,冻的我,清鼻流成长丝线,鼓打三更三点半,冻的我,好像孙猴子吃辣蒜,鼓打四更四点半,冻的我,滚成一个圆蛋蛋,鼓打五更天明了,拉了个棍子可又走,东走走,西走要,要到何日才能了,才能了,才能了,你说何日才能了,才能了,才能了,一定是个不得了,
(白)哎!只因我不把正事干,流落在大街来讨饭,昨晚睡在城隍庙,西北风吹的我浑身战姆,我的爷呀,啊...啊,昨天晚上我睡在城隍庙内,睡在了半夜前后,似睡不似睡六睡不六睡,似六不睡的时侯,城隍老爷与我拖了一个好梦,是他老人家言道,胡来呀胡来,观见你十分样可怜,我今天大发慈悲善念,赐与你黄金一锭,你不必沿街讨饭,是我上前把黄金这么一接,哎呀我的家家,虽然未曾上称,足有半两轻重,我不再大街讨要,置下了良田万倾,盖下了高楼大厦,嗨嗨,真有享不尽的荣华,哎,说啥呢,是我真在高兴,翻身一觉睡醒,冻的我浑身僵硬,原来是一个好梦,哎,好梦归好梦,是啥也不顶用,此间不想梦中的事,
大街讨饭,哎,
(唱)我叫叫一声呀爹娘呀爹娘,哎,我今生今世实在舍不得的爸爸妈妈啊,哎.....哎,哎,自从把你二位老人家糟蹋以后,哎也就是说,把你二位老人家气死以后,换一句话来说,把你二位老人家牺牲以后,哎总的来说,把你二位老人家完了蛋以后,丢下了你娃胡来无人管教,是我不务正业胡做乱为,将家产踢尽,流落在大街乞讨,
(白)乞讨不上常叫狗咬,这样下去,何日得了,
(唱)我自想起讨饭之事,我好不哎,哎,羞惭了,在大街哎,好不丢呀脸,想起了呀啊,二爹娘,我好不心酸,提起来讨饭事我好不羞惭,倒不如做农民自耕自穿,倒不如铁匠铺去称煤粉,倒不如学唱戏快乐无边,倒不如学卖挡胡谝闲传,倒不如学旋头去转圈圈,此间莫把苍天怨,只怨我懒病把身缠.
(白)哎,你看把他家的,人正走的欢着呢,可碰见这么高的个坡把我挡着了,哎,说啥呢,肚子饿的要紧,强打着精神上坡,走,呸,哎呀,噢..,噢..,哎呀,哎呀,哎呀我的爷呀,哎,这真是山羊把尾巴掉了,"瞬"的(倒霉的意思)就说不成了,哎,这人正走的欢着呢,这放了个啥把我拌了这一下,哎,哎呀,观见的大路旁边谁给放了个这么大的个红纸包,这是个啥啥,
(唱山歌)哎哟嗨哟,上到嘛高山这就望平川哎,哎呀就这个花哎,平川里呀就长的是牡丹呕失,哎呀,这是个啥啥,大红大红的诸红纸包着,嗯,捏起还硬硬的,嗨呀,掂起还重重的,哎这是个啥啥,哎这,这这这这..哈,哈,想必是苍天开眼,我的世来运转,应了昨天晚上的好梦,城隍老爷赐与我黄金一锭,哎呀怎不叫我高兴那,哈哈啊,嗨嗨哎........耶,咱可不可轻狂的过火了,常言道,人狂莫好事,狗狂挨砖头,小心我这个福薄命浅,看守不住家产,我还是闲传少谝,莫叫别人看了蹭眼,金子装在怀里,不言不传的走远,走,走.走,呀,嗨,说什么不言不传的走远,常言道马不吃夜草不肥,人不得横财不发,想我花子胡来,有这么一锭黄金,真是热锅上的起面发的噗吃噗吃的了,哎呀,哎,说啥呢,关键人家发了财的人,人家都给神还愿,想城隍老爷赐与我这么大的恩德,我何不与城隍老爷还愿一回,对,给城隍老爷还了愿方保我的黄金莫破散,闲传少谝,城隍庙里还愿走咧,
(唱)拾到了黄金黄金心喜欢我哇哈哈,城隍庙里把愿还,急促走来用目看不觉到了庙门前.
(白)哎呀,说说笑笑来到了城隍大庙,观见四下无人,待我进了庙门呀,这是城隍老爷的宝座,把咱的家具放到这,待我好好的对城隍老爷奉承几句,哎城隍老爷,
是你老人家大发慈悲善念,赐与娃我黄金一锭,我心意过意不去,前来给你还愿,城隍老爷,招呼着噢,咋着呢,娃我先给你磕头,哎,娃我再给你磕头,哎,城隍老爷,娃磕的高兴了,再给你磕个响头,哎,哎,哎,把他家的,一下没小心咋翻了个跟头,哎,不要紧,这一下把心放下了,坐在这个无人之处,把我这个黄金给他看一下子,哎,哎,哎,哎,哎呀,我给城隍老爷把头磕给了,这心应该放下,我这个心在肚子里边还提里突鲁,库里出里,镗镗镗镗的敲鼓呢,这是弄啥呢,这,这,这,啊,想起了,啊,哈想起来了,关键人家发了财的人,给神还愿的时候那都是唱戏呢,是我一个大街讨要之时,经常爱逛庙会,看那唱的那戏多的很,可是灯影子戏皮影子戏,大戏小戏木偶戏,那剧种也复杂的很,可是秦腔眉户碗碗腔,河南的曲剧加光光,京剧豫剧黄梅剧,湖南出的花鼓戏,四川出的是川剧,甘肃的特产是隆剧姆,嗨,这些戏都不错,我还学了几段莲花落的呢,你当啥的呢,对,让我把城隍老爷问一下,看城隍老爷想听啥就唱啥,城隍老爷,你看娃的这个心意还过意不去,还想给你唱几折子戏,但不知你老人家想听啥戏,想听啥你就点啥啊,不管一村雪二度梅三滴血,四进士五女拜寿六月雪七品芝麻官八件衣九连子十道本,你想听啥就点啥,保正唱的莫嘛达,哈哈,城隍老爷这个人老心还脆,还想听一个花亭会,啊把他家的,家,家,家,花亭会就花亭会,我娃我的拿手好戏,城隍老爷在上,娃的花亭会给你唱开了,
(唱)前边走的高文举,后边紧随张梅英,高文举作礼把妻看,张梅英后边观貌容,高文举打坐花厅上,张梅英提衣泪盈盈,
(白)下跪尔是宗保,是儿,这几天不见你奴才干什么去了,巡营嘹哨去了,你二位叔父言道,你奴才已在穆柯寨招亲,可曾此事,件件事实,走,好一奴才这就不是,圣上无旨,为父无令,奴才已在穆柯寨大胆招亲,只说父将儿啊,斩过了。
(唱)延景怒冲冠,骂一声奴才田玉川,父命儿巡营去了哨,奴才大胆地游龟山,王朝马汉你守望,将奴才活埋在苟家滩,
(白)噢,校卫们,哎,你将奴才押上走,儿呀,你不怕死,我不怕死,
(唱)啊,我把你不怕死的奴才,不怕死的话儿再莫讲,儿的父未曾在朝廊,哎,哎,哎,哎,哎,刀斧手呀,押奴才金殿里上...
(白)哎,算了,把人唱的上气不接下气,酸气的,唱啥呢,这一下我把心放宽,坐在这城隍庙里边,先拿起我的二分半,把我的黄金看一看,噢,哎呀,不少,哈哈哈哈,哎呀不少不少,有这么一锭黄金,从今往后,我不是给你吹牛,看我吃啥家喝啥家,穿啥家戴啥家,穿绸子,挂缎子,扯绫子做面子,不愁吃不愁喝,别的事情先不说,先给我办上一个漂漂亮亮,大大方方,新新堂堂,能能行行的个好老婆,哎,这是头等大事,哈哈,这我给他先拆黄金,黄金出来了啊,哎我的黄金出来,哎,哎,还包着,哎还包着,嗨有这么一锭黄金,从今往后,穿的戴的不上算,把我吃的饭看一看,七个碟子八个碗,整个桌子都摆满,鸡丝盆子炸酱面,八宝藕粉甜稀饭,汤面干面面,每天早起荷包蛋,不愁吃不愁穿,不愁米面油盐钱,荣华富贵享不完,给我办上个老婆我还不孤单,还撩的很嘛,拆黄金拆黄金,黄金出来了啊,哎我的黄金出...哎,哎,哎,哎,还包着,哎还包着,嗨,有这么一锭黄金,从今往后,吃的穿的不上算,把我吓的再看一看,菠菜韭菜蒜苗子,黄瓜葫芦粉条子,白菜箩卜黄花子,芹菜洋芋红辣子,猪肉割上几吊子,再买些羊肉炸臊子,粉条肚子氽丸子,还有那八宝甜盘子姆,美的很姆,拆黄金拆黄金,黄金出来了啊,哎我的...痍,痍,还包着,哈还包着,啊,说黄金贵重贵重真贵重,包了一层又一层,哎,这个废纸还有用处,拆黄金抓紧时间拆,黄金出来了啊,我的黄...把他家的,还包着,这包的些太麻烦呢,人更本就是穷急了等不住姆,这包的麻烦干啥呢,糟蹋人呢嘛,哎呀,捏起薄薄的,传起着着的,出来了,出来了,丢下一层子咧,黄金,黄金,啊,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金,黄....砖头。
乔慷慨《荒郊义救》
【仁义背席卷拄棍上……】
(念数板)
我,我,我是一个穷光蛋,
整天日每在大街上转.
养活我的有三件宝:
铺盖木棍筷子碗.
木棍能打狗,
碗筷一日供三餐.
想睡觉了把铺盖一绽,
斜躺顺卧随我的便。
虽是这几样烂家产,
可我还靠它将这地球转圈圈。
这些年,我下过乡,逛过县,
在大街小巷经常转。
别看我穿的衣裳烂,
千家万户还都接见。
特别是那些娃娃伙见了我,
前呼,后拥,前呼后拥最希欠。
掐指算,要饭生活十余年,
也是轰轰烈烈非等闲。
虽然话是这样讲,
要饭毕竟不是做官。
受人的气,看人的脸,
城镇乡下都不一般。
乡下要饭事还好办,
城里边要饭就如登天。
老年人还都心慈善,
年轻人见咱翻白眼。
财主见穷人最讨厌,
开口就叫咱滚蛋。
世上人儿千千万,
好人坏人恶人善人不一般。
有一天我到财主的门上去要饭,
他几个姑娘围了一圈把我看。
笑我这衣裳穿得烂,
笑我背的烂草帘。
笑我这裤子是宽大短
笑我这草绳勒腰间。
笑我走路一跛一颠,
笑我这碗筷和竹杆杆。
把我糟蹋又是辱贱,
还说是我模样好像个青青茄子
上边撒了一把荞麦面。
这还不算,说我这辈子好吃懒做爱要饭,
肯定是我先人上辈子没干好事才生下我这个王八蛋。
听罢言我气得团团颤,
好似吃了花椒面。
气得我当时把脸变,
几句话把她们都骂散。
你说我是个王八蛋,
我看你是个王九蛋。
你爸是个王十蛋,
你爷是个老混蛋。
能舍得咧给碗饭,
舍不得咧比屁淡。
你不该把我上下左右从前到后
铺盖行李破衣烂裤一样一样齐齐看,
咋象是我舅他外甥媳妇跟我初次刚见面。
你再敢把我骂一遍,
我定要把你嘴打烂腿打断,
让你说话走路都不方便。
找个女婿都困难,
跛子看见都不情愿。
看你娃到时怎么办?
怎么办!(坐)
(念诗)破庙全当金銮殿
寒窑亚赛幸福院。
天不收来地不管,
麦秸窝里唱乱弹。
(白)我乃仁义的便是。二老在世,骡马成群家业豪富。那个时候的我,穿的绸子缎子绫子绢子,手里拿的花花扇子,脖项吊个银项链子,头顶上还缯了这么高个红毛辫子。唉!自从二老升天之后,家中不幸偶遭天火,一下把万贯家产烧了个片瓦无存。虽说我死里逃生,怎奈右腿被火烧伤,只落得疼痛难忍,无奈我只有背井离乡落荒而走,从此便沦为乞讨,思想起来好不伤心!唉,伤心屁呢,不伤心。老了甭说幼年,穷了甭提富汉,何况我一天有吃有穿啥事都谄,我何乐而不为呢?待我唱上两句乱弹消遣消遣,人到世上活一天就要高兴一天,其实越穷还越要乐观。我唱个啥呀?唱个实可怜。(欲唱又止)不行。我本身就实可怜,再唱个实可怜,实可怜加实可怜不等于实实可怜了?重唱一段,戏多的很你能听几个。唱个……(打喷嚏三下)还没唱,哪达的戏迷可惦念我呢?你看我这人不咋象,还到处落来些好影响。唉,好笑呀。
(唱苦音摇板)
昔日里有个王大娘,她一心要嫁张货郎。
正月里说媒二月娶,三月里生下小儿郎。
四月里上学把书念,五月里就会做文章。
六月里上京七月考,八月里中下探花郎。
九月里在朝把君奉,十月里告老还故乡。
十一月得下个冤孽病,腊月三十一命亡。
这才是生的早来死的快,性急的人儿不久长,不久长!
(下略)
乔慷慨《穷乐观》
八十四,七十三
我老汉今年是个门槛
门槛长,门槛短
门槛的高低有窄宽
跷不过了就是危险
弄不好明年就是周年
死了再甭想吃粘面
在甭想秋后咥搅团
在甭想吃那个浆水菜
在甭想抽那个硬旱烟
头周年一过二周年到
三年跟勾子就到跟前
活不成就按规矩办
发愁也是个白熬煎
瞌睡不睡总是难免
日头再红还总得落山
红苕长成了就得拔蔓
不挖还是个洋芋蛋
萝卜一空心就不好保管
包谷熟到了就得扳
人不像甘蔗越老越甜
也不像陈醋越搁越酸
南瓜越老吃去越面
人胡子越长越不值钱
生死两字比屁淡
空空世事我早都看穿
该死的还是个死了的谄
硬活着也是受艰难
原以为人生是住金殿
结果是上当受来个骗
受罪占的是多一半
少一半还是个不松翻
世事大多都兴假
真东西不值半文钱
道理能开个杂货店
到自己跟前都不兑现
光能给牛戴鞍眼
公平天平尽是胡谝
是非从来是颠倒颠
好人一生多灾难
瞎人走红抡的欢
出力的人不挣钱
挣钱人从来不动弹
朋友围着酒肉转
夫妻凭的是米和面
灵人哄着吃笨人的饭
笨人给瓜人可挽圈圈
人连人没有真情感
变脸比脱裤子还方便
亲骨肉不把手足念
肠胃分家把脸翻
婆媳生来缘分浅
妯娌是麦芒对针尖
喝酒见谁把穷人劝
杯子都敬到富人面前
连亲戚都是这势利眼
倒了霉就不登你的门边
人这个动物太麻眼
男人连女人最不好管
趔的太远显的不谄
然的太紧可肯出麻烦
男人把女人可以多占
女人想自由决不容宽
儿女不孝顺都爱埋怨
自己不孝顺闭口不谈
人才受的是奴才管
君子见小人把腰弯
人越有本事还越和善
半瓶子不满反倒难缠
王法就是个溜光蛋
见权势人掉头就转了圈圈
大官犯了法没人敢管
都是拿小官垫碗碗
自古忠良下场惨
老牛力尽死在刀尖
白脸奸贼连哄带骗
没罪还抡的又红又欢
周官放火很随便
百姓没有点灯的权
官宦家吃的是穷苦人的饭
却不谢黎民光敬祖先
我带上帽翅我也会闪
给一身官服我照样能穿
蹲茅坑就得把粪攒
多少人不干事光图清闲
有人为出名上跳下窜
有人为发财不择手段
有人为当官舌头胡舔
拍马溜须是不顾眉眼
神仙说凡间是很温暖
其实是活鬼自相残
苦海无边哪有个岸
你说这世事倒有啥留恋
我一生,多灾难
中年丧妻老来要饭
住的破窑就不能看
没有个啥啥像个牛圈
有门框,没门扇
挂了个席片挡风寒
被子就像个麻袋片
炕上没席铺的麦秸
吃了今儿,没有明儿
肚子不饱老是个蔫
日子一下就成了光景
没办法还是个天天天
吃得不好只要喋饱
衣裳再烂只要能穿
住的撇,可没危险
贼娃他不打咱的算盘
天塌下来我不管
屁股一拍土都不粘
一不想发财,二不想当官
三不想出名,四不想高攀
女人窝窝还不胡钻
娘娘想谝都没有时间
你看我活的多乐观
多乐观
秦腔:张连卖布
四姐娃:奴名四姐娃,今春二十八。容貌亚赛一朵花,十七岁嫁到张连家。奴夫把钱耍,那管家里无米下。背地里我把媒人埋骂,我夫妻简直无缘分。
张连:清早间奔大街卖布换花,布卖了六百钱正要回家。谁料想半路上出了拐叉,偏不偏遇见了朋友老八。硬拉我进宝棚坐下叙话,先装烟后点火再倒严茶。他言说到场活一同来耍,我口说不想来心像猫抓。论输宝双指头往下一压,二不炉挂了号我不得不压。先是赢后是输来了三下,六百钱全输光把人气杀。出宝棚肚子饿的吱吱哇哇,身无力腿儿乏我有啥办法。无耐了将裤带我扎了又扎,心里头真好象刀子乱扎。这几天家里边快没米下,衣服烂补了补又开了花。想起这穷光景我把天骂,你不该把张连给的太匝。四姐娃她等我回转家下,没有钱没有花我怎回答。对对对,我还是用老办法,造个谎耍个怪我哄骗与她。搽把汗鼓鼓劲脚步放大,回家里我啥不管赶紧喂脎。不觉得来到了我家门下,扣门环叫四姐张连回家。
四姐娃:屋里哄娃娃,得空又纺花。耳听人唤,四姐娃,开门看,原是他大转回还。给你把烟拿,再倒一杯茶。不知咱的布,卖了啥价?我给你取来毛巾把汗搽。
张连:你先莫问,快与我把饭拿,咱办事放心就莫马达。
四姐娃:只要莫马达,我心就放下。莫换回花儿,快与我把钱拿。我要钱,供养咱的家。
张连:你这算做啥?
四姐娃:我要把钱拿。
张连:吃过了饭,再给你莫要怕。
四姐娃:你不给,吃饭甭在我的家。
张连:(看来还是个硬计)开言叫声娃他妈,我把钱借给了王老八。
四姐娃:啥?咱家里这几天快没米下,拧织布还等着换棉花。想必是又在外边把钱耍,我问你得是输给王老八?
张连:不,不是。老八他有急事需要钱花,硬逼着借咱钱我实在莫法。
四姐娃:怎么说?手指着张连夫破口大骂,定是你赌了钱,我强盗啊!输给人家。(张连:耍钱就是个输赢麽,外可有啥里些)妻为你作饭担水把柴打,妻为你早晚操劳哄娃娃。(张连:女人家就要哄娃哩,还让我哄娃)我织了三丈布命你换花,布卖了钱输完,空手回家。老毛病全不改,常把钱耍,把家业全输光,世人笑话!
张连:我可莫说婆娘家啊!生了气墨囊太大那么咳咳。我耍钱何用你苦苦劝咱,苦苦劝咱。你男人也非是瓷锤瓜娃,这几天我学下两把神法。有一日天睁眼鱼龙变化,赢他个三五万立地发家。先把那渭南县的当铺买下,长安城开盐店咱当东家。兰州城水烟行招牌悬挂,西口外的金刚钻得喔大车来拉。穿皮袄套和衫坐轿骑马,再不过这穷光景咱吃香喝辣。买一院琉璃瓦高楼大厦,置几倾好田地咱广种棉花。清早间人参汤下把喉下,到午间把燕窝拌成疙瘩。银子钱装满柜任用任拿,买丫鬟和相公斥候咱俩。有了钱捐功名权势更大,当巡抚坐总督布正按查。金殿上领圣旨中堂悬挂,老皇上他与咱接成了亲家。只要我得了运场合赢下,管教你享这些富贵荣华。
四姐娃:离城墙三十里还不下马,脸皮厚气的人牙儿打牙。把家业全输光还说疯话,分明是欺负我妇道人家。我说强盗啊!(张连:咋里个嘛?)你能掷?(张连:我能掷)你能压?(张连:我能压)黑红宝儿你能掐?(张连:我在那碗里丢川花)你能赢的发了家?(张连:我才跟他个冒对家)我问你,把咱家?(张连:我看你婆娘可说啥家)房背后的枣儿园,上接枣儿下种田。吃不了个送不完,担到街上还能卖钱。叫你能卖个几十年,挣钱能挣个几串串。庄稼能收几十担啊,人人看了都眼馋。强盗我,我问你,为啥卖了个枣儿园?
张连:有有有,娃你妈,你坐下,听我给你个可说家。曾不记是那一年,咱家无粮个又无钱,眼看无法过新年。咬牙我把脚一弹,这才卖了枣儿园。量麦子,磨白面,猪肉羊肉个用担担。请个门神帖对联,核桃枣儿做了几天。白馍蒸了几蒲篮,点心摆了几十盘,鞭炮买了几串串。酒席摆了一院院,烧酒打了几罐罐。当时你的心喜欢,咋个又问起了枣儿园?是我卖了他过了年个那呼个唉咳幺。
四姐娃:你胡扯个你胡说,把人气的打哆嗦。再问你把咱家十亩不到九亩多,麦子长的旋涡涡。筛不倒了拿镰割,一亩能打一担多。强盗我,我问你,卖钱作啥?
张连:有有有,娃子妈个你坐下,听我个你个可说家。过冬至后十天,眼看就到阴历年。耍社火把旗打,柳木腿紧跟下。头里走的汉中离,后头紧跟铁拐李。张果老儿倒骑驴,韩湘子把篮篮提。高芯子,太悬巧,上头扮的《三上轿》。低芯子太希奇,扮的苏户进妲己。短芯子看起廖,扮的孙猴去盗桃。里手抬的会风善,后头又抬阴公断。马武的脸子实难看,玉虎坠有个王鹃鹃,水漫金山抱仇怨。黄鹤楼真热闹,清风亭看起廖。张元秀把儿找,四贤册怀抱草,伍员逃国连夜的跑。这些新戏你莫看过,窝草后边个耍万活。骑了个黄牛胡走着,小伙子围了一窝窝。牛拉鼓人真多,擂起鼓捶如雨落。秧歌场子真热闹,老汉看的胡子翘。你言说,你大啊,咱两口吃啥家?吃的甑糕不用牙,又吃扁食肉花花。还吃八宝甜盘子,韭黄清汤串丸子,白面油花牛蹄子。饭一吃嘴一抹,乾州的锅盔捎了两。娃你妈个你忘了,那一年看了社火花了吊八个那呼个唉咳幺。
对唱:
你把咱大涝池卖钱做啥?
我先他不养鱼光养蛤蟆。
白杨树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长的高不求接啥。
红公鸡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先他不下蛋光爱吱啦。
牛笼嘴我问你卖钱做啥?
又没牛又没驴给你带家。
五花马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先他性情坏爱踢娃娃。
大狸猫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吃老鼠不吃尾巴。
大黄狗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不咬贼光咬你妈。
作饭锅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打搅团爱起疙瘩。
风箱子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烧起火来七哩啪啦。
小板凳我问你卖钱做啥?
我嫌他坐下低不如站下!
你把咱家的白杨树卖了做啥?
我嫌它长得高不结啥。
你把咱家的大涝池卖了做啥?
我嫌它不养鱼光养蛤蟆。
你把咱家的作饭锅卖了做啥?
我嫌它打搅团爱起疙瘩。
你把咱家的大风箱卖了做啥?
我嫌它打火起七里啪啦。
你把咱家的炭锨子卖了做啥?
我嫌它拨火起不如坷叉。
你把咱家的五花马卖了做啥?
我嫌它性子哈爱踢娃娃。
你把咱家的红公鸡卖了做啥?
我嫌它不叫鸣是个哑巴。
你把咱家的狸花猫卖了做啥?
我嫌它吃老鼠不吃尾巴。
你把咱家的狮子狗卖了做啥?
我嫌它不咬贼光咬你妈。
你把咱家的牛笼嘴卖了做啥?
又没牛又没驴给你戴呀。
你把咱家的小板凳卖了做啥?
我嫌它坐着低不如蹲下。
你把咱家的大翁缸卖了做啥?
我嫌你舀水去沟子撅下。
逛会
二、二、二月的二,三月的三,
城隍庙过会热闹得能戳破天,
帐篷席棚个齐搭满,坡上坎下把灯悬。
京货摊子个山货店,醪糟担子还有饸饹面。
牲口市上个人不断,哎,耍马戏的他正上杆。
铁匠炉里火星子溅,银匠炉里把铜掺。
卖膏药的他凭嘴谝,卖油糕的他揉烫面。
个个忙得个把气喘,一句话三个字是为弄钱。
老婆给姑娘买花线,女婿给丈母把粽子端。
一样都是个把会浪啊,各人的打算不一般。
我一天,没事干,把头削尖往宝场钻。
赢了钱那个比驴欢,输了钱那个比牛蔫。
黑到明,明到晚,晚上在庙里把身安。
铺席片,盖麦苋,头低下枕上半截子砖。
蚊子虼蚤把我咬,三折子一窝滚蛋蛋,滚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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