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丽仙感人的艺术生涯

苏州评弹是我国曲艺百花园中的一朵奇葩。2006年，国务院公布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苏州评弹艺术榜上有名。苏州评弹是用吴语方言讲故事的一种说唱艺术，包括苏州评话和苏州弹词两个小曲种。苏州评弹又称“说书”，评话为大书，弹词为小书。其渊源可上溯至唐宋以来的讲史、说话、小说等。至明末清初，流变而形成用吴语说唱的苏州评弹，主要流行于江浙沪一带。评弹的演出，一人者称为单档，两人者称为双档。通常，评话由一人演出，弹词由两人演出。一桌两椅，使用醒木一块，折扇一柄，手帕一方。乐器以三弦、琵琶为主。方便灵活，适应性强。弹词唱腔丰富多彩，流派争奇斗艳。

人文荟萃的枫桥古镇，是评弹艺术的一方沃土，有着悠久的历史文脉，堪称“评弹之乡”。早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枫桥就是苏州评弹书场最多的乡镇之一。当时仅在西津桥，就有明月楼、聚贤居等四家主要书场。不少书场与茶馆合二为一，听众云集。一年365天，书场和茶馆内弦音切切，大珠小珠落玉盘。品茗赏评弹，成为枫桥市井生活一大习俗。古镇不但涌现出一批热爱评弹艺术的票友，更诞生了一代评弹表演艺术大师徐丽仙。其开创的“丽调”流派，是苏州评弹艺术史上的一座丰碑。

丽　人

感人的艺术生涯

徐丽仙（1928—1984年），上海评弹团著名表演艺术家。她出生于吴县枫桥镇（现高新区枫桥街道）向街村的一个普通农家。由于家里一贫如洗，尚未满月的徐丽仙即被普馀社钱家班班主钱锦章收为养女，由专人教唱苏州评弹和京戏。从11岁起，她就随养母在茶楼酒馆卖唱。15岁取艺名钱丽仙，与师姐拼档弹唱长篇弹词《倭袍》《啼笑因缘》　等传统书目，深受广大听众欢迎。解放后，徐丽仙加入上海市人民评弹工作团（今上海评弹团），成为一名评弹表演艺术家。1956年，她以《情探·李花落》选目，入京参加全国音乐周调演，获得各方面好评。1960年，年仅32岁的徐丽仙即因脍炙人口的“丽调”，当选为中国曲艺家协会理事、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

在徐丽仙女儿徐红的记忆里，母亲基本上不会做家务，除了创作就是演出。公园、马路，甚至深夜的医院急诊室，都是徐丽仙创作的好地方。“文化大革命”期间，“破四旧立四新”，许多优秀的传统戏曲和曲艺剧目都被戴上“大毒草”的黑帽，遭受莫须有的批判，苏州评弹也不例外。江青就曾经恶狠狠地叫嚣：“评弹是靡靡之音。”为了心爱的评弹艺术，徐丽仙不顾生命危险，坚持艺术创作。其间，还发生过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一个国庆节前的夜里，天下起小雨。当时，徐丽仙创作了一个评弹开篇，准备国庆节上台演出。由于没有场地排练，她不顾家人劝阻，撑起雨伞到大道上来回走动，口中念念有词排练。她的这一反常举动，引起了联防队巡逻人员的怀疑，以为她是什么“文革”群众组织的坏人，正在暗中与人接头联络。于是，联防队员上前盘问。徐丽仙哭笑不得，一遍遍再三解释。但是，对方还是不信，把她暂时扣押。最后，家人送去她的工作证和评弹团的证明，一场误会才得以消除。

凭借精湛的技艺，徐丽仙名声鹊起，成为上海评弹团的“台柱子”，受到周恩来、陈云等国家领导人的好评。但是，徐丽仙并不以功臣自居。粉碎“四人帮”后，徐丽仙更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评弹艺术事业中。她牢记陈云同志的谆谆教导：“出人、出书、走正路”，热情扶植评弹新人。对评弹团中的年轻人，如余红仙等，她毫无保留精心指导，使后辈演员获益匪浅。她不止一次对女儿和弟子们说：“评弹要改革发展，路不能越走越窄。她要从群众中来，再回到群众中去。”德艺双馨，徐丽仙当之无愧。

徐丽仙还是一位感人的孝子。多年来，她一直在四处打听，寻找从小就失散的母亲。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徐丽仙在枫桥镇政府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从此，她每月都要给母亲寄钱补贴家用，并经常抽空回苏州枫桥探望老母亲。1977年，由于长期劳累过度，徐丽仙被确诊患了舌底癌。当时的治疗方案有两种：一是动手术切除肿块，一是化疗配合吃药。前者治疗迅速且易控制疾病，后者治疗缓慢难以控制病情。得知动手术后难以再演唱，徐丽仙不顾家人和医生的再三劝阻，哭着说：“如果不能再演唱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最终，她选择了化疗，治病期间，她以极大的毅力，谱写了《望金门》《夜探》等作品，灌制了不少群众喜爱的唱片。

1981年，中国曲艺家协会上海分会、上海人民评弹团联合举办“丽调”专场演出。此时，徐丽仙因病情和药物反应，已长期不能进食。为了打起精神，徐丽仙在演出前，去医院打了一剂人体白蛋白。不料，一针下去竟然昏迷。医生无法在她手臂上找到静脉，就准备在她的手指上扎针。徐丽仙醒来后突然喊道：“不要扎我的手指头，我还要弹琵琶。”1984年3月6日，年仅56岁的徐丽仙不幸因病去世，离开了她心爱的评弹舞台。

丽　调

卓著的艺术成就

早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徐丽仙就以其独特鲜明的风格，博采众长自成一家，形成了脍炙人口的评弹流派“丽调”。其唱腔初以柔和委婉、深沉细腻为特色。以后，她又对唱腔和曲调作了革新和发展，增加了明朗刚健以及清丽优美的特色。《罗汉钱》《刘胡兰》《王佐断臂》等中篇，成为长期演出的保留书目。此外，《六十年代第一春》《见到了毛主席》《全靠党的好领导》，都是她创作的代表作。开篇《新木兰辞》是丽调最有影响的作品之一。1969年国庆汇演时，周总理对《新木兰辞》给予高度好评。创作之余，徐丽仙还为毛泽东、叶剑英等写的诗词谱曲。1979年，《徐丽仙唱腔选》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受到专家的好评，也受到广大业余评弹爱好者的青睐。

丽调在国内和国外都有很大的影响。周恩来总理生前曾为徐丽仙亲笔题词：“努力学习，精益求精”。陈云评价：“徐丽仙在评弹曲调的发展中，是有一定的地位的。”前中国音乐家协会副主席、上海音乐学院院长贺绿汀教授评价丽调：“这才是真正的中国民族音乐。”前中国曲艺家协会副主席吴宗锡也欣然题词：“弦索谱新声，丽调传绝唱”。2000年，英国麦克米兰出版公司，推出了《新版葛洛夫音乐和音乐家辞典》（第七版），收录中国曲艺名人共三位，徐丽仙因开创“丽调”而入选。泰国、新加坡等国，每年都要邀请“丽调”传人前去作专场表演。在美国哈佛大学，徐丽仙的《新木兰辞》《情探》等作品，已成为指定的音乐教材。

丽　馆

永远的纪念情结

枫桥是徐丽仙的故乡。从枫桥走出的这位评弹艺术家，在故乡圆梦是她永远的艺术情结。2001年，枫桥镇政府决定在当地的何山公园内，为徐丽仙建造塑像和纪念馆。说起徐丽仙与何山的缘分，民间还流传一个浪漫传奇的搞笑版本：铁拐李巧遇何仙姑。何山在狮山北，山名多变。王鏊《姑苏志》称其为“鹤阜山”。题名何山有两个说法：其一，高士何楷曾经读书于此；其二，梁隐士何求、何点葬于此。山名皆因何氏而得。上世纪六十年代，徐丽仙曾经回故乡探亲。有一天清晨，一位当地老者前往何山顶上的道院烧香。半山腰，忽然传来婉转清丽的琵琶声。老者壮胆寻声，原来是徐丽仙在低声弹唱。她怕早晨练习弹唱影响别人，才一个人偷偷躲到山上。这位老者是评弹资深票友，“丽调”的忠实粉丝。如今竟然有缘在山上相见，当然非常高兴。此事传开后，有人灵机一动演绎：有些跛脚的老者，在何山遇到貌美如仙女的徐丽仙，那么，这一传奇就叫“铁拐李巧遇何仙姑”。

如今，在何山公园半山腰的翠竹丛中，矗立起一座徐丽仙汉白玉半身塑像。手抱琵琶的徐丽仙，神采奕奕，弹奏出永远的丽调。“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球落玉盘”。这位当代的琵琶女，已从白居易笔下的《琵琶行》中复活。不过，她演绎的不是“天涯沦落人”，而是“桥枫幸运人”。2001年7月，徐丽仙纪念馆又在枫桥何山公园内落成。这是苏州专门为评弹艺人建立的首座个人纪念馆。

纪念馆坐落在风光旖旎的何山公园的山脚下。纪念馆大门上方，悬挂一块黑底绿字横匾，题额“弹词艺术家徐丽仙纪念馆”，由贺绿汀题写。旁边，还有一块匾额“徐丽仙唱腔艺术研究工作室”。纪念馆尽管面积不大，内容却丰富多彩。墙上，设置一个开关。按下开关，顿时，婉转悠扬的“丽调”响起，余音绕梁。墙壁上，图文并茂，悬挂一块块的图片资料展板。照片上，笑容可掬的徐丽仙，正热情招呼游客前来。展橱内，珍藏了她当年获得的荣誉证书、亲笔手迹、录制的评弹剧目，以及她出生、学艺、出道和患病期间的许多珍贵资料。奖状中，有上海市人民政府颁发的“上海市三八红旗手”奖状；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颁发的“全国曲艺优秀剧目观摩演出优秀奖”奖状等。题词中，有周恩来、陈云等，也有贺绿汀等专家的。

展橱内有一些实物资料，弥足珍贵。其中，有徐丽仙生前穿过的演出旗袍等服装。一把演出用的三弦，更令人感动。三弦和琵琶，是评弹艺人演出的主要乐器。通常的三弦，仅仅一面配置弦线用于弹奏，表现高低音有一定的难度。于是，徐丽仙萌生改革三弦的想法。1982年，利用养病时机，徐丽仙在病床上画起草图，设计别具一格的“双面型”三弦。在苏州民族乐器一厂老师傅的支持下，双方密切配合精心研究，数易其稿，终于制作出这种“双面型”三弦。演出后，取得了良好的音响效果。为了进一步弘扬“丽调”，打造“文化枫桥评弹之乡”的品牌，枫桥街道还建立了苏州评弹培训基地。基地由枫桥实验小学与市评弹学校合作，培育评弹新苗。

德艺双馨的徐丽仙，在苏州评弹艺术史册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光辉一页。

徐丽仙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