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新编京剧《香莲案》有感

“善动”经典——观新编京剧《香莲案》有感

刘 佳

日前，新编京剧《香莲案》在天津滨湖剧院首演，没有惊心动魄的大制作、大炒作，却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然而在《香莲案》投入排练以前，质疑之声却从未止息。有人认为此举是 “颠覆经典”，有人担心新戏会为陈世美翻案，更有人担心新戏会失去京剧的原汁原味。一出新戏，既背负着“擅动经典”的质疑，又固执地坚守着一桌二椅的传统，它的成功引起了我们的思考。

《香莲案》的创作之所以格外引人关注，关键问题只有一个：经典可不可以动？

就表演艺术而论，京剧《秦香莲》唱、念、做各个方面均被前辈艺术大师打造为艺术精品，其经典性毋庸置疑。而在戏剧文本方面呢？我们可以关注这样几个细节：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王朝，一个贫妇真有可能依靠半幅罗裙闯入重重把守的驸马府吗？久经官场的老丞相比谁都了解纲常法纪，他真的会相信琵琶词能化解欺君之罪吗？这些细节蒙骗不了现代观众，但我们又甘心对其视而不见，原因只有一个：京剧是以表演为核心的艺术，精彩绝伦的表演艺术往往有掩盖一切瑕疵的威力。《秦香莲》即是如此，它是表演艺术的经典，而在剧情设置和人物塑造方面并未达到经典。京剧要实现高水平传承，就必须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继承前人的伟大创造，同时消弭其还未及打磨的瑕疵。经典并不是不可动的，关键是动什么和怎么动。

当人类社会已迈进21世纪，特别是当那些可以用表演艺术征服一切的大师们已渐渐远去的时候，剧情的勉强之处、人物性格的不可信与不可爱之处就不能再被忽视了。依然是“状元休妻”的传统母题，《香莲案》的讲述却与前人大不相同，不仅用合情合理的情节替换原先的勉强之处，重新设计了“闯宫”“杀庙”等段落，并且使一个个符号化的扁平人物成为性格多侧面、性格有发展的立体人物。剧中，面对包公的为难，秦香莲发自内心地唱出了“香莲能忍一家怨，不愿人间失好官”。一句既充满无奈又饱含理解的“我不告了”令观众为之动容。在一系列的考验面前，秦香莲的第一选择始终是保全亲情，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表现出忍辱负重、深明大义与自尊自强。

除了剧情的合理化、人物的丰满化之外，《香莲案》一剧的看点还在于表演形式的传统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京剧是形式大于内容的艺术，剧本的完善只是成功的一半，唱念做打、四功五法的精彩呈现才是戏剧效果最终实现的方式。很多观众之所以对新编戏有看法，常常是因为其在表演形式上的大胆之举，如将京剧的时空转换、叙事手法、表演程式替换为歌剧、话剧甚至影视剧的模式，使京剧的写意之美、虚拟之妙荡然无存。京剧是用歌舞来演故事的写意性的艺术，这决定了它和写实艺术的本质区别，因此京剧舞台上的人物只能用“四功五法”说话，只能活在程式里。今人只有通过勤学苦练，对程式做到准确理解、切实掌握、圆熟运用，才能确保创造出的人物用京剧的语言说话，而不会偏离京剧的本体特色。

经典不可擅动，却期待有心人的“善动”，经典不是永恒不变的，它也需要随着时代的进步而不断丰富和完善。谁又知道不会在“善动”经典的过程中产生新的经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