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守成旧 旧化成新
鹧鸪天
第一通:『“海派”有所谓的“联弹”,实际上就是一个大的唱段由两个以上的演员大家分分演唱,每人一句或者几句,甚至半句。摇曳生姿,悦耳动听。比如京派《龙凤呈祥》庙堂一折,主要由刘备唱、乔玄念来表演的。而海派的《龙凤呈祥》则是由刘备、乔玄、孙权、吴国太、赵云、贾华六个人合唱一段五十多句的二黄联弹来完成的。再如别宫一场,京派是吴国太和孙尚香二人对唱的,海派则是孙尚香、刘备、乔玄、吴国太、孙权五个人合唱西皮联弹来表演的。毫无疑问从表演形式和舞台效果上要火爆漂亮得多。』
『联弹广泛的存在于海派京剧剧目中,比如《龙凤呈祥》、《渡涧河》、《狸猫换太子》、《驱车战将》、《天雨花》、《七侠五义》等等。它是以京剧原有的唱腔结构为基础,略加修饰串联而成的。有二黄联弹、西皮联弹、反二黄联弹、高拨子联弹、四平调、吹腔联弹等等很多种,更有西皮二黄连缀在一起的联弹,别有一番风味。』
第二通:『海派戏在唱腔上一般是以原板、摇板散板、流水为主,尤其是流水,各种各样,千姿百态。尤以《九锡宫》、《怀都关》等剧目最为突出。《九锡宫》中程咬金演唱了一段七分多钟的大流水,历数了自己从出世到一百岁的人生历程。洋洋洒洒,赏心悦目。但是海派剧目中基本没有或者说很少有二黄慢板和西皮慢板的唱段,这也是和京朝派有区别的。』
第三通:『海派京剧和京朝派比起来有很多显著的不同点。比如京派的剧目中一般剧中人都是第一次上场之后先念后唱,而海派的剧中人则是先唱后念。比如《龙凤呈祥》中的乔玄,京派的演法是上场之后念“丹心正国,辅君王,社稷安康。”再念定场诗“天子渊源重老臣,为子孝亲臣奉君。皇图永固民安乐,但愿我主万万春。”然后自报家门,与乔福对话。在“奏本”一场开唱。而海派的《龙凤呈祥》则是乔玄一上场先唱两句散板“与张昭下完棋回归府门,街市上悬灯彩所为何情?”然后与乔喜(海派不叫乔福)对话。从某种意义上说,这和南昆北昆的规律是一样的。弋阳腔就是先念后唱,昆山腔则是先唱后念。』
第四通:『海派京剧有大量的连台本戏,比如《狸猫换太子》、《封神榜》、《七侠五义》等等。在这些剧目中,主演和配演的戏份是一样重的,例如《狸猫换太子》中主演一般是前演陈琳,后演包拯,但是八贤王同样有很重的戏。而且在海牌的戏班中,如果要挂头牌当主演,不管什么剧目,什么行当的戏,都要由主演来担纲。这和京派的戏班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五通:顿挫,曲之节奏也。有先生述,『四十年代,上海有演员名张文卿。此人身材不高,貌不惊人,后台不言不语,上场艺惊四座。他的四功、五法非常好,特别是顿挫,掌握得恰到好处。他演狸猫换太子,一本戏竟连演了六十天,场场爆满,可见演得有多红了。广德楼剧场门口画了一个包公像,上面写着“活包公张文卿”。』
『他的《打銮驾》唱得最红。记得他的流水是这样唱的:“都只为陈州民遭殃、黎民涂炭似水汪。我主爷爱民山海样,钦命那国舅庞昱陈州去放粮。田忠告下了冤枉状,告的足那小庞昱强霸民女霸占田庄。”这里,“霸占”二字用唱中带念,一顿挫,特别醒目。接唱:“此一番上金殿我忙把本上,下陈州,拿庞昱,千刀万剐、万剐千刀,斩首方称心肠。端带撩袍我把金殿上,(顿挫)我就急忙见皇上。”』
『北方唱到“金殿上”就结束了,南方加了半句“我就急忙见皇上”。北方观众听了新奇,满堂喝彩。后面见娘娘的唱,同样加了半句。戏词是“进退两难无主张,我有心不把銮驾挡,误了时刻我怎敢当。”其中“误了时刻”四字是连唱带嚷,表现人物的内心焦急。接唱:“罢、罢、罢,我把銮驾来挡,纵然一死我又待何防。人来落轿你们莫喧嚷,(顿挫)我就急忙见娘娘。”加了半句“我就急忙见娘娘”,台下沸腾起来!』
『另外,《探阴山》的徊龙,北方的唱词是:“为黎民,无一日心不愁烦。”南方的词共四十六个字,比京朝派多三十六个字:“食君禄,当报王恩,兼理开封;断民情,无私铁面。狂风震,日断阳,夜断阴,定远小县断乌盆。为国为民,昼夜里,我哪得安宁...,”他的顿挫口劲用得非常出色,唱到“安宁”的“安”字,台下彩声起来,“宁”字都听不见了。』
第六通:『海派京剧迅速的消亡,现在很多专业京剧演员只知道有麒麟童(周信芳),而不知道麒派只是海派京剧的一部分,还有恒河沙数一样的海派名家已经不为人所知,湮没无闻了。』
从提示的六通中,笔者深深感悟到,海派它从京朝派的严谨中化出些微;从些微处作出变通;从变通处启发创新;从创新处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戏没有大卸大改,也没有推倒重来。海派是谦虚的,海派也是有规范的。海派没有以后岁月那种打翻一个旧世界,创造一个新世界的“雄心壮志冲云天”不着边际的狂躁,海派也没有以后岁月那种“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牛皮结格的“乌托邦”。海派所作出的许多尝试,对人民大众的贴近,接受广大观众的检验,拿得起放得下的通达,相当拎得清识时务的取舍,对大老倌京朝派相辅佐的谦虚,把那个时代的京剧艺术闹得轰轰烈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而面对今日的戏改总不太成功,又该如何摆正我们的认识呢?笔者的感悟:京朝派的执着,过于的机械保守,还是囿于秀才对老农“此乃跃也非跳也!”的迂腐。京朝派果为老兄,奔放的海派小弟的夭折,对京朝派无疑也是灭顶之灾。也许出于某种忌讳京朝派不太好讲。这“失了我左右膀……”“戏疯子”们可以跟着谭鑫培哼哼《洪洋洞》,体味一下京朝派的无奈,笔者倒也是理解有这么一种感觉的吧!
笔者觉得,当我们摆正了京派、海派;内江、外江的位置,用科学的不是独断的,严谨的不是随意的,客观的不是神秘的认知态度,对海派的取舍得失就会得出客观正确的评价了。就不至于时至今日,仍落于套话积积,仍唱那海派什么“商业化的迹象十分鲜明”的调调儿。对于以往“良性海派”“恶性海派”的划分,在今日普适价值看来,只是时代的局限性罢了。换到今日,这“良性海派”留在国内,这“恶性海派”送到美利坚合众国·内华达州·拉斯维加斯——绝对地定会飞飞俏!票子赚得“木牢牢”!所以这京朝派中一些遗老遗少,还在那里似不食人间烟火食般对雅的片面强调,实实地可悲,实实地让人贻笑大方了!
试把海派颠倒看! 京朝派“新守成了旧”,萎靡不振怎么也崛不起来了。海派“旧化成了新”,它当年存在的价值实际上后来被彻底歪曲,被贬低了。而看不到海派存在于当时社会,民众的热烈欢迎,对戏曲艺术,对于京剧的发展和开拓的积极意义,这一令人扼腕的失着,这连带着今日京剧的低迷、萎缩乃至衰败,就很值得人们思考和放宽眼量了!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10年1月02日22:12:01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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