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三娘教子》这出京剧经典剧目的内涵，篡改为“三婶教侄”的闹剧，在中国京剧论坛上撼起轩然大波。持肯定一方的观点，笔者罗列大略有以下四点：
第一点：戏中人的从属关系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与原著风牛马不相及也无所谓的。编剧怎么个改变都是允许的。
第二点：戏只要感动人就欣喜的。降格为仅仅娱乐无思无想无所谓的。论坛上的争论和商讨显得是多余的。
第三点：过去也有人曾经改过的。今日的改就有依据的。无所谓情况是在不断变化的。
第四点：不这样改后人不要看的。这样的改不认为是先入为主的。不这样改就“不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情趣”的。
持否定一方的规点，笔者罗列有以下三点：“假而不真、恶而不善、丑而不美。”
坛上探讨应该对事不对人，笔者赘言无须让人对号入座。该提示名头，笔者直观标贴。笔者曾曰：『《三娘教子》的讨论，实质上就是“真善美”的讨论。《三娘教子》的讨论，很有积极意义。』
古人编戏，三娘是小老婆，老头子死了，大房、二房娘子改嫁了，留下一个小孩无人照顾。三娘既不改嫁，还兼顾薛家一点香火，倚哥儿也免做了拖油瓶去受委曲。三娘靠织娟维持生计，相于辅佐的是一位年迈的老仆，这样的艰难困苦下，三娘的品格就拔高了。这在民间，过去是被众百姓人人称道的：“这个娘子良心真好，其娘家一定是个有骨子的人家。”连带三娘父母亲属都受人称赞了！
辈份恰似高科技 胡来让人晕过去
今人编戏，三娘换成了三婶，这一改，彻底改变了戏的原来脉络。以笔者识，这样的大卸大改，又为何不另编一本新戏呢？有【奇怪！】先生直截了当地说：『改编者喜欢《三娘教子》之名，又惧怕“三娘”之实。』很巧妙地回答了这一问题的实质。为此，笔者再不厌其烦来排一排这三娘改成了三婶的行情：
有乡邻问薛家门的孩儿，你们家里有几个叔叔？孩儿答：我们家里没有叔叔，只有三个伯伯。乡邻明白了，这是薛家门小房里老四的儿子。
有乡邻问薛家门的孩儿，你家里有几个伯伯？孩儿答：我们家里没有伯伯，只有三个叔叔。乡邻明白了，这是薛家门大房里的儿子。
古代以伯、仲、叔、季来表示兄弟间的排行顺序，后来父之弟都统称为叔了。有叔父就有婶娘。人们谈叔侄常常会忽视大伯这层关系的存在。
古人编戏称谓三娘很明白，三娘是老头子第三个老婆。这家孩儿不论谁个生养，都可以通称为娘。而三婶，那是一大家子四弟的老婆。有婶婶必有伯母，方有妯娌之词。浙地民间：“伯母道里”是指大房、二房、三房妯娌之间，小房挨不上。若“婶娘道里”是指二房、三房、四房之间，这大房伯母（浙地叫大妈）就勿搭界。
笔者父辈兄弟姐妹多，孩提时代常常为叫人弄得七荤八素。可要与听闻得有家老头子八十岁讨了个二十多岁老婆，而儿子讨的老婆竟是老头子老婆的妈妈，这父子一对宝货生出来儿孙之间的辈份，就是放在特能争吵的中京论坛上，从年初一吵到年三十，吵得一塌糊涂，仍旧无法明白。所以笔者说“辈份恰似高科技，胡来让人晕过去”。京剧行里戏改不好，三娘改三婶，混搅的本领倒也忒大的。
三娘升华千古赏 胡编三婶是轻狂
这三娘改“三婶”，彻底革命了《三娘教子》这出古戏。“三婶教侄”是拔高了戏的精神境界？升华了人的亲情关系？笔者的认知是否定的。以“三婶教侄”预设的亲情关系，很是不伦不类。
旧社会里，女人要改嫁，做娘的好歹总是要将这“油瓶”拖过去的，不若男人光棍一条，倒能晃里晃荡，这就是做女人的苦！因此，女人要改嫁，极少有把孩子掷掉的，这是母爱的伟大。依戏改三房里夫妻是没有子嗣的，二房里的孩子，三房里“乘汤下面”接过来，旧社会里可很少有的。刻薄点的乡邻还会戏谑老三头：赤佬，这下好，你老婆没屁眼，一个屁都不会放，倒得了个现成的儿子。
乡邻见倚哥儿哭，知道这小孩亲娘赶骚，连亲骨肉都不要了。虽觉得小孩可怜，但是还是会对着倚哥儿：哭啥哭！你娘这勿要面孔，你哭啥哭！ 这胡编的“三婶教侄”, 还再让孩子去哭求亲娘，这不逼进退两难的亲娘跳井自尽吗？吃着本世纪的麦当劳，替古人网上找“佳人有约”似的混蛋编剧，哪有这样虚假编戏的呢？
编剧胡编造作完全脱离了古今现实生活的真实，这是尔今世风的恶习，京剧行赶时髦倒一点也不落后。这样的戏改，一点都让人感动不起来。演员的煽情，观众仅是觉得小孩可怜，方赚来一点廉价的眼泪。“三娘升华千古赏 胡编三婶是轻狂”无怪乎有【过分】先生曰：『那孩子喊得我起鸡皮疙瘩』。
皇恩浩荡天牢放 妄改祈求演久长
《三娘教子》这样的戏，最好是不要改。过去有人改过，那是过去。那前三十年，运动不断，《三娘教子》你知道有多少罪过？ 以阶级斗争学说，《三娘教子》这出戏：“孔孟之道的积极捍卫者”，“封建主义”，“寡妇守节”，“望子成龙”，“三房四妾”，“奴隶道德”，真乃罪孽深重。所以被结结实实地关了三十多年，后来总算“皇恩浩荡”，才勉勉强强地从“天牢”里放了出来。唱戏的想演，面对一桩桩罪过，实在心有余悸，修补一下吧！好放心地演得久长些。
那年月，谁知道后三十年包二奶、三奶成风，包它个十七、二十八个说不上，有誉为人民公仆的官儿一包竟包了百十来个。想当年团里的猪郎, 统帅各连队里的母猪，合起来也未超过一百只。天啊！真乃革命意志不衰、荷尔蒙超级高昂，笔者着实佩服！
照今世风，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玩小秘、包二奶乃是官场上一景, 见多不怪。“当代观众的审美情趣”已完全能适应官要贪、贪要色的必备常识。京剧行演的是古代的戏，大小老婆尔今正在复苏？用不着你宁左勿右，替古人洗白。完全没有必要装腔作势去糟蹋经典。今日坛上恨声不绝，难免拿这出头的椽子演员出气，实实弄巧成拙，让人啼笑皆非！
程派本是最清高 渐为功利近俗套
『不要总拿程派的三娘教子说事』【还是你行】先生充满了哀怨地说。不是呀，笔者往昔所忆，以苏州京剧票界识，梅派与程派较劲得很。笔者明白，喜欢程派的票友，自恃清高，对梅派略有微词；而喜欢梅派的票友，天下之大，唯见梅派。笔者曾有文《偏爱杂谈》涉及。
而今，梅大爷自拍成电影，颠峰已极，舆论渐见式微。而程派所谓“五老”和“五小”，有粉丝帮着较劲，频出险棋。什么电影《春闺梦》，什么新戏<西施归越>, 什么程派京剧《穆桂英挂帅》。这“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你倒好，竟然还把脚伸到了梅派的床上颠发颠发。你看看这程派的阿拎得清？今日又见“三婶教侄”？这弄得人呀吓得煞的，做啥贾？！
程砚秋的戏除了《锁麟囊》都演完了？程派戏没有升华的可能了？无知于“残缺的美”，就喜欢狗尾续貂了？以笔者识，京剧行让程派从自鸣清高到惹人厌恶，始于演不厌的《锁麟囊》，随即程派京剧《穆桂英挂帅》。 余此，少不得此番这本“三婶教侄”了。程派中人不知怎么想的？“程派本是最清高，渐为功利近俗套 ”，恐怕还是“好大喜功，急功近利，鄙视既往，迷信将来”在作孽吧！
古人审美当代改 当代审美古人随
京戏素以简洁见长，留下悬念，认人有思索的余地。责备求全，好大团园，完全以感情替代，未必全是好事。笔者上文还涉及《三娘教子》这样的戏呀，在京剧库门中，算得是经典之作。纵然是剩得片断，这残缺的美，反而焕发出“维纳斯”的光辉。用不着后人越俎代庖去装胳膊、带胸罩、穿衣衫。
自不量力的京剧行这一帮子人，无非是“上有所好，下必盛矣。”的一种刻意奉迎。“三婶教侄”不这样改，后人《三娘教子》是没人看的？所谓的“不符合当代观众的审美情趣”？那你再来次文革，把老戏、老货全烧了，一切都换成新的？这样的妄想实质是先入为主的。 古人的审美当代拼命要改，当代的审美强求古人要跟随。这是什么美学观念？“假而不真、恶而不善、丑而不美。”！
“三婶教侄”这戏改究竟意味了什么？不尊重历史的价值观念，随心所欲属于强权的安排。无不体现了一种扼杀自我，强求一统的“全国人民一个思想”文革思潮的再现。走入迷惘跛脚的市场经济，忽右忽左，傍徨无适。才又会出现“三婶教侄”这样的“现世报”来！
个性随意可发挥 自我创出流派来
京剧乘潮而跟，要体现时下的实际需要，就得舍去小我，服从大我。不能讲个性，要讲共性。前个搞运动会，就一切服从运动会：昨个搞庆祝会，就一切服从庆祝会；后天搞博览会，就一切服从博览会。在艺术的领域里，京剧行是紧跟政治跟得最紧的，也是最有雄心壮志冲云天的。只是天不佑汝，实实足足一只倒霉蛋。俏眉眼常常做给了瞎子看。够惨！
以实例的印象，笔者还提往昔学程派的吕洋，当年电视上见吕洋演饰探监里的苏三，那一笑一颦，一怨一嗔，完全是仿照师尊、发挥自我的真诚流露。演员若自小让其自由仿照和体会人物，加上学习和提高，再加上天资聪慧，其艺术造诣的前途将是不可估量的。只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恰似人生福、禄、寿皆苍天所限。还是一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今日见《三娘教子》篡改为“三婶教侄”，主演对《三娘教子》的价值观茫然不晓？尊旧路篡改为“三婶教侄”，当年的惊吓和凄凉浑然不知？这些行情主演终然知晓，京剧处时下世风行情，只能驱使演员不由自主去台上矜情作态！
京剧行又有何种价值观去运动全局？又如何强调京剧艺术应有的普适标准？恐怕也无有京剧行应共同尊循的艺术法则？很显然，时下只多“ ？”似乎大家都在为混口饭吃吃，为吃得更好些，削尖了脑袋钻。
笔者泛泛而谈于戏，通观世风，既然个性得不到随意的发挥，自我又怎么能创造出新的流派来？ 我们的京剧艺术既然离开“真善美”很远、很远，京剧行的胡改趋势将是势在必行的。且不管它仓储里大制作、新编破烂一大堆，仍得继续积累。
“刻骨铭心是三娘 三婶闹剧不久长”——笔者想到头来，三婶婶瞎闹一番，混不落还是改嫁去罢！演员升官的升官、发财的发财去吧！笔者，瞎想想这苦逼拉势的三娘，“听评书落泪，替古人担忧”了一番，回家躺尸去吧！
放心、放心，这三婶婶的闹剧又不会久长！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9年10月30日00:14:37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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