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尹老丕杰先生文有感之三
鹧鸪天
又看了一遍新近回放的美国片《霹雳舞》,联想京剧,以时尚结合思考,颇多感想,人世间事,大凡从根上考察,会更清晰些。
中国几千年封建意识所限,平民自惭形秽者众,民国期间一批人,一尝洋货,动辄口出洋屁,把民族文化一概否定。他们与国与家无大建树。居民国霸气十足,流走者混混依附。这些所谓的知识分子,是同道中之低劣者,亦有残留滞后,终仍为御用者,文革始还跳跃一番,尔今当灰飞烟灭。而残存的意识,在今日仍可以找到!话剧称谓为“文明戏”者,也可以作为一种代表。
对于中国戏曲而言,有别于过去称之谓“文明戏”的话剧,以对仗工稳而论,中国戏曲就应该称谓为“野蛮戏”,方合韵律!坦言之,“文明戏”引进之初,就甚瞧不起“野蛮戏”,也就是说,话剧是瞧不起京剧的!
自惭形秽的国人,土老儿的国剧,任怎么自我鼓吹,累积欺压,人穷志短,底气终久不足。且看尹老先生文《为李玉声喊出“皇帝没穿衣服!”而喝彩》,末尾谈到马连良,说了八个字“半由天命、半由人事”,老先生的深沉概括,够我们回味无穷。素以改良、创优为己任的马连良,为什么人到中年,反乏了继往开来的雄心?究所以马在后半辈子甚“吃不开”,尹老先生这八个字,可谓一语中的。当也就用不着笔者再絮絮叨叨了。笔者囿于才疏学浅,引伸话头,主干道上车水马龙让人徨恐,且叉路上走走,回到京剧主题。
笔者觉得时下有三个印象颇让人感叹万分,第一印象标题是:“看样学样—小谈化妆”,戏曲的化妆,一般总是夸张的、色彩浓浓的,两鬓贴着黑黑的片子,方相映成趣。尔今趋势是妆愈化愈淡,恰似世俗的婚礼相册中那新娘妆,脸上快剩得五个黑点,脸面一概雪白。这京剧的化妆似在向时尚靠,而电视剧的化妆又似在向戏曲的化妆靠,浓浓的,粉底厚厚的,人儿不动,恰似蜡像。笔者观察电视上京剧演员,几位资格较老者还能将妆化得恰到好处,愈是年轻,愈是淡妆。淡妆优雅于日常,唱戏可就用错了地方。
审美观念的异化说明了什么,在笔者看来,恰是京剧居时世,对本行艺术的自惭形秽,信心不足。也反证了京剧行内对时尚的热切追求。时尚的脱、露,验证在新编戏剧中,笔者不提,别人也明白。什么是美,什么是恶俗,尔今闹了个颠倒五六。
第二印象标题是:“关节之处—增减小心”,此番见迟小秋饰薛湘灵,禁楼之上,那赵小姐已下楼而去,迟背对观众,面向麟囊,低蹲做了个水袖上下翻飞动作,这动作来得突兀,我一怔之下问孩儿,这迟小秋“做啥贾”?这动作表示小姐内心的激动?是演员刻划人物做到了刻骨铭心?演《锁麟囊》演到了出神入化?以笔者识,小姐落难做老妈子,无视关照犯禁忌,吓也吓煞哉!那还有心思回顾往事?迟小秋这里演得很不贴切!
中国戏曲的形象,特别是古老的传统京剧,离开现实生活实在是很远、很远,尔今的京剧演员演古代的人和事,还是少受时人的蛊惑为好。似迟小秋,您演薛湘灵,“小姐已下岗,再就业是保姆”,这“上什么山,唱什么歌”,别还老想着当日富贵骄宠,看见麟囊,应视富贵似烟云才对。眼下此一时,做了“老妈子”,闯下穷祸,怎还能水袖翻飞?谁能说准了迟小秋是进入了角色,还是游离了角色;是正确刻画了人物,还是错误刻画了人物。天幕上没有回放的画外音,角色并不是旁白,迟小秋将自个儿扮演的角色定位于老妈子?还是薛小姐?迟小秋的“创新”不算成功,游离于剧情,观众会产生异议。看来,京戏还是按京戏格式演,款款迈步,浅浅回首,幽幽哀鸣,留给观众回味无穷,这不是挺好嘛。《锁麟囊》至所以堪称名剧,大家之作,处处留下精粹,关节之处,怕不是那么随意好更改的!
笔者天份低,感言也低,权将台上演来,再比划一下,且比作了吃面条,一只大海碗,内里葱花佐料,筷儿挑起,眼儿不抬,手儿不停,一筷一筷,汤水吃完,头上冒汗,用虚拟动作演来,京剧演员可以演得和真的一样。若要求演员定要进入角色,刻画人物,内心独白,品尝一碗十锦汤面,捞起一片鸡,思量此乃草鸡乎?三黄鸡乎?捞起一片笋,此笋从天目山来?还是莫干山到?捞起一片肉,揣摩此乃猪肉乎?牛肉乎?这胡思乱想,分心之下,把扮演的角色倒真忘怀了!迟小秋这动作虽许微,似无大限,但演员受时尚影响,颇见端倪!
由第二印象引伸到第三印象是:“修修剪剪—版本怎换”,京剧界中有些人为着“与时俱进”,赶浪头、出风头、摆摊头、卖拳头,争争嚷嚷,什么桃版、李版地张扬开了。恰似媒体导向,形同“恶搞”,据此分析,怎不让人误认为是演员大言不惭,把老祖宗的长衫马灯子,修修剪剪算作自家出客行头。用苏白道来,“格种狨腔,阿要难为裙”!这股风很不好,岂不是愈无有本事,愈少有耐心。写剧本、编新戏,犹是将蛋孵成小鸡,小鸡养成老母鸡,得化费精力,多有耐心。若望轻巧取胜,剪掉乡邻鸡屁股上的毛,修掉街坊鸡翅膀上的羽,这叫什么?这只能叫偷鸡!譬喻虽俗,可时尚所流毒,稍作增删,马上赵版、钱版、孙版、李版的嚷嚷不息,五十余年来,假若都似眼下这种狨腔,京剧有那么多折子戏,版本这不多似牛毛了!
笔者文首提到新近回放的美国片《霹雳舞》,片子很简单,寓意很深刻,对京剧界应该有些启迪,人家讲跳舞,人世间,不论洋人、中人,总有自恃阳春白雪,鄙视下里巴人的事,权势霸占的殿堂舞蹈,当然看不起民间舞蹈,这美国黑人的街舞,焉让其登堂入室,矛盾由此展开。可人家不以势单而趋炎附势,不以力薄而自惭形秽,京剧与之比,艺术虽相异,寓意和精神实可仿效。
急功近利,迎合浮燥浅薄的时尚,不是京剧界的方向。想当年京剧占不到“文明戏”的光,今又有那“文明戏”的编导,居然厚颜到“野蛮戏”的灶台上来分一杯羹。京剧界想到此,本应该同样恃一种“不以势单而趋炎附势,不以力薄而自惭形秽”的精神,充满自信,特有个性才对。而笔者视个性之意,仍回归于我们对京剧应有的自信,而不是气馁。
戏是可以改的,增删也是可以的。唯如此修修剪剪,不能算作京剧创新的方向。多少年过去了,我辈看不到一出真正有品味的,让人回味无穷的京剧,京剧界写不出一本优秀的剧本。京剧界并不缺乏真正有才华的编剧和演员,那么又是什么原因和根源呢?道理很难讲得明白,且权借前辈尹老先生语:“半由人事,半由天命”罢,莫怨措词含混不爽,且将就,虔诚祈祷上苍!余无良方!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6年10月13日19:56:46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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