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老爷与关传人

前不久观李玉声、奚中路师徒合演《长坂坡·古城会·汉津口》，甚感过瘾，近闻李先生又推出罕见的《水淹七军》，值此越发少见京剧舞台有正宗红生戏之际，无疑当属令人宽慰兴奋之举。李先生家学渊源，修养精深，厚积薄发，并以古稀之龄熟操短信与电脑，堪称前卫时尚，擅写文章提炼心得，可望艺术硕果更上层楼；中路现正年富力强，继承“老爷戏”已具备良好条件，只是尚欠沉稳经验与凝重火候，好在旁边有良师指点，一俟悟道开窍，靠勤奋磨砺，来日方长必瓜熟而蒂落。

不想沪上又有新编京剧《关圣》接踵而至，宣传势头猛劲，乃曾主演《曹操与杨修》《贞观盛事》《廉吏于成龙》“上京三部曲”的名家关栋天为己夺身定制。何故改名栋天不得而知，拙文仍习惯称呼其为关怀，因原名较含人情味也。印象中于1983年春初见关怀随其父关正明先生来沪，以谭元寿亲授之《打金砖》一剧初战告捷，又在黄浦区文化馆“京昆之友社”清唱《空城计》，尽管他此唱段的运腔奇特，音色显嫩，不似老生，一时难以断定究竟属何须生流派；1989年上海电影院楼上咖啡茶室开张仪式上，笔者应经理（原媒体业界友人）翁文宝邀，又有机会与话剧、滑稽界前辈乔奇、周柏春老师等，近距离聆听关怀清唱《沙家浜》郭建光的一段，直至十载前在上海大剧院听关怀唱《平原作战》赵勇刚的选曲，都觉得他的演唱松弛自如，发声法很科学。他这条好嗓，在言兴朋移居海外进修美声后，更成就了所参与的“三部曲”，与上京引进尚长荣一样，引进关怀，结果亦是上京与关怀的双赢。以吾愚见，关怀的长处定位，应该在新编戏或样板戏，而唱传统须生流派，显得略逊一筹。

说起老爷戏，仅记得众多名角在沪合作《群英会·借东风》后关怀曾偶尔出演过一次《华容道》的关公，那西皮高腔确实需要关怀这条够用的嗓子，不过，即便于魁智、李宝春等也碰过此出戏，也不等于老戏迷就认同你能够以约定俗成的通行标准，跻身“红生”之列，“能演老爷”和“老爷角儿”是两个概念，奚中路修炼了大武生那么些年月，与理想规范（如高盛麟、李洪春、李万春等大家）的“红生”相比，毕竟仅算刚找到些许头绪。而《关圣》的出炉，窃以为关怀有些莽撞了，他能够懂得演老爷戏之前，旧梨园行内有角儿焚香沐浴一道习惯程序已很不错，演员焚香沐浴旨在保持关老爷主人公的凛然不可侵犯气质、剧场肃穆庄严气氛，关键在，他的此部有违于传统“红生”风格、带着“大量时尚元素，不时搞笑效果”的剧目，却打上了老爷戏的印记，按照关怀说法，不焚香，但仍要沐浴，其实有何必要再行沐浴仪式？这与市面上进豪华浴场休闲嬉闹式洗澡无大区别。关怀演老爷戏，自己承认疏于练功而无力抡舞这把“青龙偃月大刀”，因此休言一炮而赶上李玉声，能够有奚中路的三分成就，也是奇迹了。

问题在，关怀是已颁布的、人数有限“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京剧传承人”之一，榜上有名意味着他的责任不轻，那么发榜以来的日子里，关怀在“非遗”传承上究竟成绩如何，他向后辈徒儿传授了哪些值得抢救挖掘的流派剧目？这项内容也应该实行严肃的问责制吧。有人说，他策划与发掘了周立波的“海派清口”，场场客满达一票难求地步，生意红火到两人均笑不动，为发展弘扬海派文化功不可没，盛誉谁人不晓。这难道也算得上保护“非遗”范畴、体现“京剧传承人”的业绩吗？关怀的精力才智，越是将周立波与《关圣》捆绑在一起，越是无法回避如此现实的尴尬。

关老爷可以搞笑，关传人千万要自重！

2009年10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