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要理解今日观念上的差异，解除不必要的烦恼，爱好传统京剧的人们，应该树立一种自信。 这自信就是真正认识自己喜欢的玩意儿的内在价值。而这还不够，您还得正确认识社会和认识自己。笔者正是以此观念，祈望对京剧有认识上的深化。
宋·辛弃疾·《菩萨蛮》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山深闻鹧鸪”，鹧鸪乃野鸟也，照理飞不进京剧行的大宅门。尔今野鸟入宅，堪叹京剧行岂只应了一句老话，叫做“门可罗雀”，可怜门庭冷落的京剧行大宅门内，此去彼伏“行不得也哥哥”——鹧鸪声声！
思量起这京剧行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笔者搬来了《汉宫秋》，少不得感受那一片凄凉：『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螀；泣寒螀，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有情看得泪如泉 无情看着白开水
坦言之，时下对于艺术、京剧、经典，人们完全以个人生活“业绩”，化成“视力”，得出截然不同的见解。笔者优酷网上曾看上海电影译制片厂老版的《简爱》，见时下年青人的讲评，其正反褒贬，让笔者大跌眼镜，也大开了眼界，今暂且不谈。笔者上文第一祭泛泛而谈，将民族的京剧艺术的没落归究于“疏放落漠”。而本文的见解，对民族的京剧艺术的没落，归究于原因之二，“道不同不相为谋”。感情的不同，相应会得出截然不同的见解，时下一点办法也没有，且一点也用不着大惊小怪。
“有情看得泪如泉，无情看着白开水，”似《三娘教子》这样一本小戏，民众若囿于生存艰难者，对这本戏的情感呼应，就大异于一向养尊处优者。笔者阅历生活，过去周边有中道失偶者，由于为人耿直，颇受世人之厌而嘲笑备至，笔者闻之，偶遇忠告曰：汝别伤心，余人无感当轻松耶！您可用“穿破是吾衣，亡故是吾妻。”对之足也！绍兴师爷之言，从此，太平安逸矣！
细问戏小平凡事 如何民间长留存
《三娘教子》这本戏让人震撼的究竟是什么？在民间久久留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笔者还是老套，用雨果《悲惨世界》一书的题头话：『只要世界上还有愚昧和贫困，那么象本书这样一类的作品不会是没有用的。』《三娘教子》也同样。
笔者看这本戏，草台班、戏园子、屏幕上，看了不知多少回。您道笔者最深印象是什么？是那个头发如枪毛的野小子倚哥儿，有次在苏州开明剧院，上头师傅故意留一撮枪毛在倚哥儿头角边，这演员饰得又黑又瘦又小又蜡里蜡塌，倚哥儿这付狨腔与演三娘的形容凄怅相映，完全是生活的真实体现。一个破碎了家庭，一个亲娘遗弃的孩子……
艺术于舞台首要的是精炼、撼人心魄，刻骨铭心。倚哥儿的白，倚哥儿的唱，倚哥儿象煞有介事的方步，倚哥儿与三娘斗嘴的言词，这一段看来似乎是不必要的多余，恰是完全从生活中得来。这似乎是肤浅的景象，这似乎是粗俗的低档，先人灌注于戏里恰成为一种深化。这深化潜移默化进民众的心底里，让民众理解，让民众信服，这样一种传统的“舞台教育”，遂成为中华民族固有的民族传统精神。这可是全剧的精华所在啊！
删除了先人灌注、今人不撼的似乎肤浅的表象，今人当然也有其深意所在，是什么？笔者不知道！可是这么做的结果，这本《三娘教子》等于拆骨抽筋于躯体。仅剩下一堆肉，任汝方便，任汝搓捏，塑成个听话的泥娃娃？打成个一脉相承的高大全？三突出个不吃烟火食的神仙？省力是省力，方便是方便，就无法安个真实的灵魂在其间，就只剩得了虚假！
经典寓意何其深 贤者达人令人敬
我们需要真实吗？舞台上需要体现生活的真实吗？时代向前，倚哥儿也向前？看似浅陋不堪的、零七八碎的一出小戏，老的老、小的小、粗俗的形象怎登大雅之堂？怎登皇城里梅兰芳大剧院？怎么体现“高大全”？尔今是否仍得遵循“文艺创作塑造无产阶级英雄人物必须遵循的一条原则”——“三突出”？！
而老戏的《三娘教子》，薛倚儿一声：“走啊！”开始，京剧的味道就出来了。那倚哥儿的样，那倚哥儿的唱，通篇唱腔似乎近似小赖皮的啊啊啊……，这里边似乎的平淡，却是京剧所特有的简洁与淡雅。这是任世风中权贵强梁所无法理解的。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笔者二祭祭先人的先人，我们唱京戏为生的老祖宗们，才是真正懂得什么叫生活的贤者达人！是他们紧紧抓住了民众的心！是他们才真正懂得什么是童心！是他们才真正懂得什么叫民生疾苦！是他们才真正创造了可以传承不息的经典戏曲！
启迪我们的心智 开化我们的灵魂
京剧描述的是古代人的生活，“中国人民”不是个个有力量进皇城、上长安、登梅兰芳大剧院的。京剧艺术不从普及面上铺开，奢谈京剧的传承乃是一片空话。
所以，不是笔者逮着本《三娘教子》喋喋不休，这样的经典之作，世人的横改竖删相当说明问题。京剧没落的现实，与京剧走向世界的高调至今余韵不息。这两极的观念，同样相当说明问题。京剧走向世界干什么？不走向世界又怎么样？人们的观念似乎仍停留在文革时代一般。而笔者怀念京剧先人伟大的同时，雨果的话：『只要世界上还有愚昧和贫困，那么象本书这样一类的作品不会是没有用的。』对我们同样有很好的启发。
我们可以贫困，因为我们的芸芸众生半个世纪以来压根儿就没有富裕过。但是，我们不能愚昧。而启蒙我们的愚昧，笔者权且托付了我们的先人。冥冥之中，让先人启迪我们的心智，那就让我们从经典戏曲中去探求真谛，开化我们愚昧的灵魂！
“转过屏风望前厅 二道门口祭先人”先人启迪我们的心智，开化我们的灵魂，笔者当得顶礼膜拜——虔诚！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9年11月21日00:29:49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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