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中,从央视戏剧台看了半场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感触良多。

几十年前,现代京剧(当时叫样板戏,顾虑到一些敏感先生们的感触,我们姑且还是叫现代京剧吧)《智取威虎山》,风靡全国,统帅舞台二十多年。笔者那时虽然很小,还在念小学,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各个单位都在排演那八个戏,我们小学(汉阳白鹤村小学)不仅排演了《红灯记》全本,还排演了《智取威虎山》的选场,我先扮演剧中“猎户老常”这个角色,后来又扮演主角杨子荣。《智》剧的几乎所有主要唱段,我至今尚能熟稔唱出,一气呵成,并自信能达到相当水平。

如今重新排演的《智》剧,恕我直言,只能叫差强人意。

首先说整体感受。作为一场京剧,毫无疑问是排演下来了。但是,作为一个特定年代的文艺作品,甚至可以说一部经过精雕细琢的文艺作品,现在的演出,只能说是“演完了”。可能是由于距离那个年代太远,而且很多都是年轻演员,他们对整部作品的内涵把握是欠缺的,甚至是不准确的。比如说,小分队在风雪天滑雪奔袭威虎山一场戏,演员明显是在“做戏”。当年上海京剧院演出的这场戏,白雪皑皑的背景,小分队队员身披雪白的风衣,攀岩滑雪的舞蹈语汇,对解放军战士斗风雪、攀悬崖的意境的准确无误的思想境界的理解,还有那健美、刚毅的群舞,给人一种十分向上的审美享受。再比如,“会师百鸡宴”一场戏,被俘土匪栾平逃脱,突然闯进威虎山,给化装成土匪胡彪的杨子荣带来极大威胁。这场戏的妙处在于:将杨子荣在前面几场戏中埋下的伏笔全派上用场了,在短短一场戏中,杨子荣、栾平、座山雕甚至包括众匪首,内心的活动经历了急剧的变化。首先是栾平,因为他知道座山雕最讨厌的是被解放军俘虏过的人,本来就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而杨子荣(此时的身份是土匪胡彪,威虎山的九爷)正在利用座山雕对他的信任,布置大年三十晚上为座山雕做寿的百鸡宴。被座山雕叫进威虎厅时,,一和栾平照面(他曾经为了假扮土匪胡彪,熟悉土匪的内情,审问过栾平),他先是一瞬间的紧张,熟练的对敌斗争经验,使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确定了应对办法,机智地接过了栾平吞吞吐吐地“你不是”(栾平本来的意思是想说“你不是胡彪)的话头,而挑起了“是我的不是还是你的不是”的是非之争,然后利用栾平不敢说出曾经被俘的经历的心理,紧紧咬住“就算我是共军,你是怎么认识我的”。而栾平也在一霎那时间里,经历了莫名其妙、疑惑、惊恐的心理活动后,既想说出真相,但又百口莫辩。座山雕在见到栾平以后,也经历了复杂的心理活动过程,首先是对栾平和“胡彪”都很疑惑,希图通过二人的对质,判断出一个人是“友”和“一个人是”敌,在杨子荣巧妙地将话题引到栾平曾经劝说“自己”不要投奔座山雕,而是投奔侯专员后,激起了座山雕对栾平的恶感,再加上年三十,正是座山雕五十大寿,众匪首心里正着急吃百鸡宴。在栾平穷途末路、终于声嘶力竭地喊出“他不是胡彪,他真是共军”后,杨子荣利用众人厌恶栾平、急于吃百鸡宴的心理,再次挑拨座山雕:为了投奔您,我得罪了这个疯狗,现在留他留我您随便吧,并随即摘下了值日官的绶带——我撂挑子了。栾平的到来,破坏了寿宴的气氛,再加上对“胡彪”上山后的好感,众匪首一致对座山雕发出、也成为八十年代以后政治生活中一句经常被调侃引用的名句——“老九不能走”。至此,在这场险象环生的较量中,杨子荣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亲手枪毙了栾平。如此复杂的斗争,如此复杂的数人的心理活动,被浓缩在短短的几句台词中,不能不佩服编剧、当年的导演、演员的高超的艺术能力。而这样的效果,现在的演员根本就表达不出来,他们只是在背台词,只是在演戏。

再说演员。实在说,除了李勇奇的扮演者魏积军很不错以外,其他演员都表现平平。杨子荣的扮演者李博,非但扮相没有当年的童祥苓先生俊美,嗓音也远远不如童先生那样高亢、嘹亮、干净,对唱腔、台词的把握很不够,尤其是一些瞬间的表情展示很不够。小常宝的扮演者更是让人有“今不如昔”的感觉,当年的齐淑芳扮演的小常宝,青春、野性、漂亮,嗓音亮丽,尤其是为了参加攻打威虎山,而积极向参谋长请战时,那种坚定、娇憨、倔强,淋漓尽致。而如今的小常宝,除了嗓音远远不如齐淑芳以外,做工、身段也不行,最不能容忍的是扮相,可能是由于演员年龄太大的原因,眼袋明显,脖子上的赘肉让人惨不忍睹,实在是太失败了。

当然,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也可能是年纪大的人的通病——念旧。但是,不管怎样,想演好这出戏,我以为,还是几十年前的那句口号——体验生活,由于现在的演员距离那个时代越来越远,对角色的把握的确很难,而且由于文化程度的不同,对台词的理解也是不同的。最好的的办法是反复阅读曲波的《林海雪原》,体会那个时代人物的思想境界,体会那个年月的风土人情。

说到这里,我想起了近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唱红歌的事情。首先我声明:我是唱红的积极拥护者。我认为薄熙来同志在重庆倡导的唱红歌没错,不管其他人怎么非议,我觉得在现在这个世风堕落的年代,提倡唱红是积极的,是向上的,是“挽狂澜于既倒”。我以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社会,没有了理想,没有了信仰,GDP再高,再繁荣,再有钱,都是极其可怕的。改革开放三十多年,最大的失误,是全社会理想和信仰的缺失,甚至是几千年文明中最优秀的东西的被摧毁。而始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止于九十年代的红歌(包括其它红色作品),除了代表哪个时代健康向上、意气风发的时代特点以外,还凝聚了我们民族的优良传统,比如《红灯记》里,李铁梅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以后,一句“十七年教养恩深如海洋”,难道不是弘扬了为我们民族知恩图报的优良传统吗?还有《龙江颂》里,“在今日,牺牲一块高产田,可赢得那后山,九万良田得水浇灌,稻浪随波卷”的利人情怀,不是我们今天社会很缺乏、很应该提倡的吗?当然,包括“样板戏”在内的所谓红色作品,确实存在这样和那样的缺点,尤其是其中一些语言,今天听起来似乎那么生硬甚至可笑,有些作品甚至成了那个年代特有的政治符号,但是,别忘了,任何时代的文艺作品,毫无疑问,都是那个年代时代的产物。难道我们应该要求杜甫的作品,打出“人权”的旗号吗,难道我们应该要求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提出“民主”的口号,把象征集权的“老太太”打倒吗。一些先生们在对一些与自己思想或观念不同的人和观念进行抨击时,往往一再强调“尊重历史”,但是,在自己宣扬一些观念时,往往又忘记了这一点。

我们是唱着红歌、甚至是唱着现代京剧长大的一代,让我忘记这些作品,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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