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威涛一边说,有了小女儿以后自己的性情更恬淡了,改变了很多;一边又说,自己在冥冥之中对越剧有种使命感。(接上期)

上台前我“六亲不认”

记:小时候觉得自己有表演天分吗?

茅:我自己觉得唱得挺好的,又有舞蹈基础。我们集训后的汇报演出,连我父母都觉得我还真是干这个的料。他们开始是反对的,但没想到我对登上舞台表演却那么沉醉。

记:你演的角色跨度比较大,刻画不同人物时的激情是从何而来的?

茅:那靠的是对情感的积淀,不可能去体验,演员只能传递生命中的每一种情感。我是一个带有理性思考的创作者,我们单位有个副团长,也是我非常要好的同事。她知道我在演出前半个小时谁都不理,就算化装我都不怎么说话,就像灵魂已经出窍那种感觉。在那接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我的同事们形容我是六亲不认。在那段时间里,我好像已经不能去想、去理解其他的任何事情,20多年来我一直是这样。

记:你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

茅:我学戏的时候特别刻苦,是那种非要做到最好的学生。我可以发神经似的穿着靴子不脱下来,就为了适应那双靴子,连吃饭去食堂都穿着。为了勒上头不再呕吐、恶心,我就勒着头睡觉,第二天起来,脸都是肿的。

每个角色身上都有我的影子

记:经过那么多艰辛,你最感激谁?

茅:没法说只感激谁,要感激的人太多了,比如前辈、同事、支持我的观众。在中国传统艺术很艰难的时刻,我坚守到今天,就是因为很多人都站在我身边支持我,要不是他们,我或许也会干不下去的。

记:生活中的你和你扮演的哪个角色最像?

茅:应该说每个角色都有我的影子。比如陆游对父母、对国家的情怀和责任心,我非常能理解,因为我也是个有责任感的人。再比如《藏》中范荣执著的性格,执著到执拗的程度,我也能理解,因为我也是个非常执著的人。我想每个演员塑造出的角色身上,都会有自己的影子在其中。我喜欢舞台的那种空间,我希望在舞台上自我释放。但更主要的是,在冥冥之中我有种使命感,就是要把这个剧种、把越剧艺术传承下去。

人到中年最关心健康

记:你现在最关心的是什么?

茅:健康。因为我觉得人到中年,有很多工作上转换的状态,我现在身兼数职,又要当演员,又要当团长,又要搞体制改革,回到家里还要做母亲、做妻子,这让人会觉得身心特别疲惫,有时候甚至会很焦虑。所以现在我觉得健康是我最关心的事。

记:在心理上是不是也有了一些变化?

茅:对,这是个过程。有了孩子以后,我改变了很多。现在的生活状态比较从容,心理上做了一些调整,退一步海阔天空嘛,什么事都想开点,以理性的、淡然的态度来看待问题,就会生活得坦然得多。

女儿的名字是梦中来的

记:说说你的女儿吧。

茅:我是近40岁的时候有了女儿,可以说是个迟来的礼物。我女儿的名字是从梦中来的。我怀孕6个月的时候,有天晚上梦见一个小孩走到我面前对我说:“我是你的孩子,我叫柳眉。”醒来后,我心想这难道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她是个女孩,有一双弯弯柳眉?等到分娩时,果然是个千金,我就给她取名“柳眉”。

记:做了母亲以后感觉如何?

茅:很快乐、很实在,她带给我的真的是比想象中的快乐要多得多。生命就是这样不断更替和延续的,也让我更加明白了生命的价值。

记:你会一直演下去吗?

茅:我想总会有个头吧,不可能永远演下去。

记:那么这个头到了以后,你会做什么?

茅:没想好,也许相夫教子去了!(笑)

丈夫很懂我,也总和我争

记:能说说你和丈夫郭小男的故事吗?

茅:可以肯定地说,我们的情感是建立在艺术上的相互认知和共鸣之上的,特别默契。其实要说故事也挺难的,我还记得在一次金鹰奖颁奖典礼上,我因为演电视剧《孔乙己》获得“观众喜爱的电视女演员奖”提名,和陈小艺坐在一起。晚会导演没告诉我们,就悄悄采访了我们的家人。结果屏幕上一放,小艺听到她老公说起她的时候,她忍不住哭了。我到处找纸巾给小艺擦眼泪,正找着呢,突然听到特别熟悉的声音,屏幕上郭小男在说:“我希望她注意身体。她在外人面前总是精力充沛、干劲十足的,其实我知道她的身体这些年唱戏落下了一些伤病。”他平时看我特别累,对我说,你别玩命了。或许是在那个环境下换了种语气,听他说那些话我就忍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艺忙把纸巾又递还给我。那是种特别平实又特别真实的感觉,我觉得他很懂我。

记:两个人在一起就没有过分歧吗?

茅:经常有!太有个性的演员和导演在一起的时候,又因为是夫妻,往往会错位,错位的时候两人就会较真儿,就会有争执。如果没有这样的关系,大家会尊重对方,总会有些忍让。因为有这样两层关系,就会变成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双方都不让步。但是事后冷静下来,我们还是能相互面对的,当然最后还是演员服从了导演。(笑)

我慢慢学会说“不”了

记:感觉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

茅:作为一个人,不仅仅是个女人,到了中年能过着自己想过的生活,干着自己想干的事情,而且拥有着比自己想象中能获得的还要多的爱,这就是幸福。

记: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茅:在我的心底里,一直有一份遗憾和伤痛。我妈妈在世的时候,我没有好好照顾她。

记:是因为当时工作很忙吗?

茅:是因为长期都很忙,对妈妈的病一直没有投入很多精力去关心。

记:这种隐痛对你影响很大吧?

茅:对,我说过,我现在很关心健康,对家人的健康特别特别关心,对自己的健康也很关心。我现在对工作也好、演出也好,在慢慢学会说“不”,在渐渐地推掉一些事情,尽量用更多的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以前就是因为和母亲相聚的时间太少了,对她的病情都不是太了解,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对我的震动非常非常大。

戏班子应该都单干

记:作为中国剧协副主席,你都要为剧协做哪些工作?

茅:我现在真的觉得本职工作已经很忙碌了,很少有时间再去为剧协做具体的事。我想作为副主席,最重要的是把自己从事的剧种带好,这就是对剧协最大的支持。

记:你对目前中国戏曲的状况怎么看?你认为当务之急是什么?

茅:现在戏曲的状况不太乐观,但也不用太悲观。我觉得戏曲现在正处于复苏阶段,关键是怎么才能通过文化体制改革,通过政府部门的宏观指导,切实解决戏曲的生存问题。

记:那你赞成大家以后都单干成立工作室吗?

茅:从本质来说,戏班子应该是自己经营。

高额场租阻碍戏曲复苏

记:你觉得戏曲的票价应该提高还是降低?

茅:我认为戏曲作为一种靠演员用身体去完成的艺术作品,相当于一种手工制品,成本是很高的。从农业社会到工业社会,再到现在的信息社会,实际上手工作品的价值和成本是远远高于工业化的流水线作品的。但是往往这种“手工产品”卖不出去,为什么?这其中有消费者承受能力方面的原因,还有方方面面成本太高的原因,比如剧场的场租费,剧团的吃住行。杭州现在最低的场租费是两万元,这么高的成本,票价不高演员的回报从哪里来?高额场租已成为戏曲复苏的瓶颈。所以这就需要政府部门对市场进行一次全面的宏观调控,比方说对演出场所、演出公司、剧团的利益分配是否能做些调控?政府对戏曲要不要扶持,扶持到什么程度,如何进行扶持,要有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记:你觉得当务之急是什么?

茅:最应先解决的是三者之间的利益协调问题。政府部门应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这不是一个剧团能解决的事。

应确立女子越剧的定位

记:你现在带学生了吗?能介绍一下你的学生吗?

茅:现在我们不像过去的梨园界那样,大家都得拜师。个别跟我学戏的学生,我会对她更严格。

记:小百花团新一代中最有潜力的,你认为是谁?请介绍一下她的特点。

茅:小百花的新一代都很有潜力,我可以说出一大批来。她们的特点是起点高,已经比较成熟,但还需要机遇和努力。

记:你认为应该继续走女子越剧之路,还是应该吸收、培养男演员?

茅:我个人的观点从来没有改变过。我觉得任何一种艺术样式,都应该彰显自己的个性。所以应该确立女子越剧的诗化、唯美、写意的定位。(记者 唐雪薇)

(摘自 《北京娱乐信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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