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典雅 刚柔相济

——奚派传人王小蝉表演的艺术魅力

曲宛中

2005年岁末在北京长安大戏院举行了一次奚派再传弟子合作演出，由五位优秀再传弟子合演奚派独有名剧《范进中举》，他们是山东省的杨志刚、江苏省的张军强、北京的张建峰、河北省的王小蝉和中国京剧院的张建国。先后出场同演范进一角，使人眼前一振 五位演员不论是演唱技巧还是表演尺度都很具备奚派特色与功力。他们大都来自于河北省，出道于河北艺校，这不能不提到奚派真传张荣培先生，多年来他致力于传授奚派艺术，并栽培出许多优秀再传弟子，早年四大须生艺术家奚啸伯所在的剧团是石家庄地区京剧团，而奚老先生过世后似乎无人没能接起班来，致使奚派艺术一度消沉冷落 这乃是文艺百花园一大憾事！所幸张荣培先生孜孜不倦地培育出许多奚派新秀，这才使得四大流派之一的奚派艺术得以在河北省生根发芽。
再传弟子中不乏优秀者。河北省京剧院奚派老生王小蝉算是一位佼佼者，现在已成为河北省京剧院当家老生。2005年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举行“过把瘾邯郸行”，王小蝉担任指导嘉宾，最后烦请他唱了拿手的《二堂舍子》唱段，唱来酷似奚派那种舒畅俏丽声腔，深深地打动了钟爱奚派艺术的我，于是满怀渴望给中央电视台连连去信举荐要求安排王小蝉的名段欣赏，又过了许久，中央电视台在戏曲频道名段欣赏栏目中，接连播出两个档期共8个唱段，有《二堂舍子》、《甘露寺》、《打渔杀家》、《范进中举》、《上天台》、《珠帘寨》等精彩唱段，让戏迷观众过足戏瘾。 现已年过四十不惑之年的王小蝉幼功基础好，13岁进邯郸市京剧团学员班学戏，开始以武行为主，小蝉有一条童声稚嫩的好嗓子，团里的琴师徐志明老师是京胡圣手杨宝忠的弟子，精通杨派戏，徐老师因材施教，教会了小蝉一些杨派戏。王小蝉22岁进入河北省艺校，张荣培老师根据其条件归拢在奚派的路子上来，同时王小蝉又学习了一般的正工老生戏，成为了一名文武并蓄的全才演员，被借调入河北省京剧团。
经过自己在舞台上的锤炼和在领导的关怀下，王小蝉成为团里的中流砥柱，像现代戏《沙家浜》、《打虎上山》他全能拿得起来，传统戏《四郎探母》、《红鬃烈马》、《汉宫惊魂》、《珠帘寨》、《连营寨·白帝城》、《碰碑》、《八仙过海》等也是他经常上演的剧目。他在电视戏曲《大脚皇后》中饰演朱元璋皇帝，新编历史剧《珍纪》中饰演光绪皇帝，都很称职。小蝉的艺术步入成熟期，知名度随之声誉鹊起。
王小蝉的嗓音条件非常适应奚派的声域，高音区不尖不刺刚柔并济张弛有度。中音区韵味醉正挥洒自如悦耳动听，低音区酣畅淋漓底气充实(通常演唱调门，二黄定调F-G调)。《碰碑》是《杨家将》中一折，各流派均视为品牌唱功老生单边戏，必须有唱、念、表的深厚功底方能胜任，一点不能凑合马虎，否则演出功效则谈而无味抓不住观众，也更不会被认可。当年四大须生奚啸伯先生以此为拿手佳作，在舞台上立有一席之地。在艺术方面有些起色的王小蝉在这出戏中演来身手不凡，从人物定位上是老态龙钟，他充分抒发了杨继业被困两狼山英雄末路凄惨无助的逆境，人物形象生动感人 很有观赏性，大段反二黄唱段和念白从临场的气氛中透出无限的悲伤哀惋！足以展示出深厚的功底和艺术短力。“念白”是重要的一环，如“儿呀！为父有意命儿回转雁门，打听你兄弟的下落。儿呀！(叫板)为父有父子之情 难道你就无有手足之意儿么！(哭)我儿快快上马去罢！”这里包含湖广音中州韵，王小蝉运用得细腻入微丝丝入扣，听起来极富有乐感！
奚派的声腔艺术很有独到之处：“错骨不离骨”，即在固定的拍节上闪过板式尚不失板眼的节奏连贯性，如：奚派看家戏《白帝城》中的[二黄慢板]“我的珠泪滚滚”的“滚滚”两个重叠字间隔开来，后一个“滚”字闪过拍板去加重力度再以哭涩音收板，可发泄出内心的悲痛和情绪上的爆发力。在唱到“烧得孤连营寨七百里整”的“整”字和“兵败在白帝城”的“白”字，犹为突出极为动情！从喉腔里哽咽出“城”字发声像似衰竭的呻吟！这些地方王小蝉摹仿得惟妙惟肖，以声传情，很有感染力。在人物刻画上把一个病入膏肓有气无力的刘备表演得入木三分！在面对孔明的托孤倾诉蕴含着悔恨交加，满面苍苍渗透出内心情感，枯涩的眼神极为逼真传神！奄奄一息最后的一刹那动情地唱“一把手抓住了子龙的手……”“霎时间腹内痛(哇)心血上涌……”是那样痛苦地挣扎如泣如诉！有层次有深度的表演活灵活现凄楚动人！“两弟仇东吴恨(哪)化为灰尘！”形体一晃两晃，蹦——蹬——仓——岌岌可危的刘皇叔一世英明饮恨而去！王小蝉的表演，完全溶入到人物角色的内心世界而引起了观众的强烈共鸣。
奚派艺术儒雅清秀，以洞萧之美著称于世，《范进中举》是奚啸伯晚年佳作，唱腔设计真可谓集奚派艺术精华之大成。王小蝉在这出戏里费尽心机，其雅致的形体清秀的扮相透出儒雅的书卷气，在中心唱段中[二黄碰板]“秋风落叶飘不定……”王小蝉的演唱出神入化独具特色“一七”辙起伏迂回的大长甩腔，余音缭绕，不绝于耳，十分动听！接下来[二黄原板]“在街头愁煞老书生……”这都是奚派炉火纯青的艺术积累。王小蝉是一位优秀再传弟子，每唱到此都能博得观众热烈的喝彩声！在[西皮导板转娃娃调]“琼林宴饮罢了恩赐御酒……御花园与万岁并肩同游……”王小蝉举手投足凸现出范进神志错乱并乱而不狂的恍惚状态。唱到[二六板]排列句九个“考”的重复出现构思很精巧：“考的你不分苗和草、考的你手不能提篮肩不能挑、考的你头发白牙齿全掉、考的你弓背又驼腰、年年考、月月考、活活考死你命一条。”洋详洒洒一气呵成并保持了连贯性，幽默讽刺了旧的科举制度与官场上之弊端，小蝉唱来，新颖别致不落俗套。
像《二堂舍子》中的[二黄快三眼]原本是一段很普通的唱段，王小蝉把握得非常到位"昔日里有一个的“个”字(上口)，孤竹君的“君”是波梭、人辰两辙，又是闭口音，归韵在鼻腔共鸣音，即扬其长避其短。“打死了秦府官保”，“官保”二字力度加强气息上扬，很为讨俏，舒展大雅声情并茂。在《甘露寺》中“劝千岁”是耳熟能详、脍炙人口的一段唱，奚派早期已经定型，王小蝉能充分发挥其潜能唱得苍劲舒畅游刃有余，气质老到，落落大方。

（摘自 《中国戏剧》杂志 200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