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岳美缇、张静娴的《占花魁·受吐》演得正酣;台下,观众的眼睛如追光灯般紧跟着她们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舍不得挪开一秒。在观众席一对对陶醉的眼神中,有一对属于胡维露。时光倒流半个世纪,岳美缇也曾在台下这样着迷地看着老师俞振飞的戏,老师浅吟低唱的细腻表演,为她拨开迷雾,使她豁然开朗,寻到了此生要走的路。

昆曲跌宕起伏的这大半个世纪,若非这份代代相传的“痴”,恐怕难以重新迎来回春的景象。

师徒缘分当年差点错过

与小说中时常用到的“冥冥中的注定”不同,如今回看,岳美缇和胡维露的这段师徒缘,结得很有些心惊胆战,因为差一点她们就彼此错过了。

当初的胡维露应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这样着急地恨不得在脑海中复刻下老师的表演,细致到每一个手势和眼神。回想年少时的“暴殄天物”,胡维露忍不住一声叹息:“刚踏进校门时,因年纪太小,不很珍惜在‘国宝级’艺术家身边学习的机会。”

徒弟学戏学得朦胧,老师收徒也收得犹豫。

虽说如今戏曲舞台上,越剧、婺剧,许多剧种女小生都曾跟随岳美缇学戏,但当初,对正儿八经收个把昆剧“女小生”当弟子,岳美缇的内心是拒绝的。“昆剧女小生,不敢说前无古人,但在我唱戏前百余年里是没有的。现在舞台上,我这一辈坚持下来的‘女小生’,也就剩我和石小梅了。”

或许是这条路走得太苦、太孤独,岳美缇最初并不愿“拖人下水”,心里也隐隐有层担忧:“当初老师俞振飞劝我改行唱‘女小生’,我就很抗拒,最终还是俞老信中那句‘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话让我安了心。如今我若要再收‘女小生’,也必得‘负责到底’。一来是当初信心不足,二来也怕孩子吃不了我们当年的苦。”

所幸,后来徒弟开了窍,老师亦没放弃,这才有了如今昆剧舞台上十分特殊的“女小生”,清刚之气里夹着一丝轻柔,玉树临风中更添一份儒雅。

“恰到好处” 不厌其烦练就

曾经无数次有人问“如何才能唱好女小生”,岳美缇的回答简单干脆:“首先把自己当成一个小生,其次再想到自己是个女小生。”

当初,学旦角出身半途改行唱小生的岳美缇,曾对自己下过一番狠手。为了找到小生挺拔、英俊、潇洒的感觉,她穿着三寸厚的高靴练台步,圆场、走边、起霸、翻身、飞脚、打靶子、耍花枪……上课时练,下课后也练,连吃饭、走路、上楼、下楼、上课、走路时都穿着厚底靴,脚指甲挤压出淤血也不吭气。

而俞振飞对这个女徒弟也很是用心,岳美缇至今最美好的记忆,就是老师为她拍曲——一盒火柴放在旁边,唱一遍挪一根,时常不知不觉唱到黄昏,老师会在曲谱上折个书角,轻声关照:“明朝再来。”

想到当初老师的耐心和细心,现今也已为人师的岳美缇时常觉得自己做得还很不够:“据说当年俞老学戏时,一个曲子要拍100遍。他教我,一个曲子也总要拍上50遍,就算五六遍下来会背了,还是要不断地唱、不断地琢磨。可现在,我给学生拍曲,时常五六遍刚过,他们就要忙别的去了。”

岳美缇寻思着,还是得“押”着学生多唱、多练。“这曲是越唱才越有味,越演才越有分寸。昆曲表演讲究的就是恰到好处,而这份恰到好处需要不厌其烦地练习。”(记者 朱渊)

(摘自 《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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