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
开场白，祈祷京剧何日祭春风！
用最简朴的材料，打造出琴、锣、钹、板、鼓，造就了精粹的民族戏曲艺术。只要人们期望值不是太高，乌托邦不是太强，想当然不是太狂，中华民族的京剧艺术无论处在何种境况下，都不可能灭绝。只祈祷京剧，何日祭春风！
忆往昔，热闹与宁静相映交辉！
早岁闻得，京城胡琴好佬上场，胡琴两指轻轻提溜，恰似怕捏碎；款款倚椅旁，恰似怕碰破。端坐椅凳，静候开场。北人此举，倒蛮象南边说书先生上台。这样一种功架，安矜而不骄，也可算得一种造诣。笔者信然！
过去听戏，场面师傅，文场不火，武场不躁，该响则响，该静则静。这把胡琴交关重要。过门声起，笃笃悠悠, 该响处，也是“刮辣松脆”，绝不“雌狗雄狗”喧宾夺主。笔者曾聆听津门胡琴好佬杨柳青现场伴奏，胡琴似一缕清烟般声起，全场一片肃静。
更赏识京剧行场面艺人操琴，身儿不动，头儿不摇，绝不象吃醉老酒，或得疟疾三日头一般。这拉琴、弹钢琴，有功架者都该如此。虔诚于艺，忠贞于戏，乃敬业也！尝可听听傅雷先生叙述（略）。
过去场面，隐大幕之侧，池子正面直视，只略见琴师侧影，过去讲含蓄的美，这见不得乐队，声音似苍穹旷野隐隐传来，或抑扬顿挫，或惊雷突兀，方显天籁之音！
想今日，狂热欺落伍受尽奚落！
京戏声音太吵，自毛太太异想天开琢磨将场面上打鼓佬这一帮子人，用玻璃罩罩起来始，近半个世纪，留给人们印象这京剧声音实在太吵！近见京剧论坛上有先生烦言，也是深恶痛绝，并非全无道理。
生意一笔一笔做，这京剧是落伍了，又不思进取，又好高骛远，千方百计，绞尽脑汁，想跟上时代，相当的可怜。格付狨腔，犹是出身贫寒的小媳妇，面对凶神恶煞的富家婆婆般，看尽脸色，受尽奚落，在苦煎苦熬中度日。
这日子怎么挨得过去？五十年代打尽板子，文革几乎烧光了戏装，进得市场经济，百般为讨婆太太欢心，顺口气，听闲话，改狨腔，少不得仍走“高大全”套路，还算拎得清，讨口丰衣足食。果不然，少数几个户头，升主席，任委员，住套房，坐小车，登头等舱。可怜僧多粥少，无奈主人太多，不可能个个升任公仆！
日复一日三十年，成日价忙大事的京剧行头儿，体制不能改，“高大全”不能变，有谁个关心一下这咚咚锵锵的声音儿，阿有办法可以轻点？！也不想想人家唱支歌，舞台左右搬家公司砌起的音箱堆成了山，人群儿为什么发疯一般？只欢呼声音儿响点，再响点！不要求声音儿轻点，再轻点！其因果究在何处呢？！
颇迷茫，脚踏西瓜皮滑向何方！
笔者觉得时下许多事儿颇迷茫，脚踏西瓜皮，京剧究竟滑向何方？！此话怎讲？笔者说，我们先别埋怨！先要问：京剧场面能不能轻下来？怎么个轻下来？一本戏，哪些地方可以轻下来？技术层面上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前人处、隔壁阿二处，有否可以借鉴的？再要问：我们指望轻下来，轻到个什么程度？似听轻音乐？似听蓝色多瑙河？还是轻到绷铁死硬——“希特勒”？！还要问：京剧、绍兴大板、秦腔这档子高昂的唱腔，是与谁个去攀比轻重？是与谁个去进行类比？！
笔者根据坛上仁兄们述及，京剧行似乎是乱了套地胡学一起？行内人明知道京剧场面够响了，还在拼命地敲，拼命地拉。他们竟不明白自已的营生与欢歌劲舞不是一个类别？他们竟不明白前者是一种心声的呐喊，肢体的舒展，或者说是一种激情的释放。而戏曲类的唱念做打要复杂得多，它要求观众细细地品味。这其间当然也有激亢，也有震奋，但它是综合的，而不是单一的渲泄。
京剧行素有“样板故乡”之美誉，京剧行数十载改呀革呀，这场面与演员的配合，编剧与乐曲的构思，考虑过新的形式否？用过这方面心思否？为怎么不选一出戏，做个样板，来测试一下场面的新旧节律比较，作一番有益的尝试呢？有过吗？看来从未曾有过！
束缚太久，戏曲缺乏了创造的力量。压抑太深，人们消极的惰性在滋长。最难的是京剧行内的头儿，仰人鼻息，不思进取。包裹在大剧院中，视天下只有皇城大剧院那么大。在虚荣中混混沌沌，没得办法。
细思量，师姑养倪子众人相帮！
坦言之，京剧坛台上诸君对京剧的忧虑让人感动。可是当我们发出京剧有没有明天的疑问时，试问我们要怎么样的明天呢？明天究竟应该是怎么样呢？当我们在厌恶“高大全”时，我们尊循的思路，若仍囿于原有的框框。我们就无法脱离“高大全”这一窠臼。这让人生畏的魔障。我们不由自主地就又可能回到了让人们厌烦的老路上！
我们依赖现实，似乎已成了习惯。我们扪心自问人们为什么喜欢京剧？这民族的大众的东西，它从哪里来？该回到哪里去？时代在急剧地变化，它驱使人们产生许多新的理念，新的思想。我们似乎应该有更深层次的思考！
民族的京剧艺术要传承下去的理由，因为这是一个民族的东西。它听命于民族大众。不是人为地想兴旺就能兴旺，想消亡就能消亡。这是任何一种外力所无法遏制，所无法永久扼杀的东西。民众有这样的需求，就有它合理存在的理由。这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这浅显的道理，我们似乎不经意地麻木了？！
堪叹古人倒早己深谙其中哲理：“睫在眼前长不见， 道非身外更何求？”二十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互联网，互联网上不计其数的论坛，中京论坛不请自来的人们，戏疯子们日常消闲的去处，这样的一种类似的存在，就是明证。我们怎能既反对，又常常不自觉地要求他人认同“唯一”，恰似文革所祈求的“全国人民一个思想”？！
南人有一句相当妥贴的谚语，叫做：“师姑养倪子——众人相帮”！师姑肚子大了，要生儿子，到哪里去寻主子呢？无奈何，众人来相帮吧！到头来这京剧的兴旺昌盛，靠得谁个？真正有创造力的，是民众！如何去修正和改进，以适应人们的需要？真正有创造力的，是民众！要松开京剧行声响不适的久久死结，靠谁个去解释？真正有创造力的，是民众！这创造力的产生，探索这个命题的源流靠谁个去挖掘？不是精英、权贵，还是民众！看来，我们权借那句久久未用的高调作结吧：“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已！”
本贴由鹧鸪天于2009年3月04日14:36:42在〖中国京剧论坛〗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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