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丑艺术 美不胜收

耄耋之年的李笑非先生是硕果仅存的川丑大家。几年来他以惊人的毅力和顽强的拼搏，克服年高多病等种种困难，在老友刘乃崇、蒋健兰夫妇无私的帮助下，继《川剧的好老板——李宗林》之后，又推出力作《丑而不丑》，再次为人们奉献了一份营养丰富的精神食粮，可喜可贺。
《丑而不丑》既是李笑非先生毕生表演经验和成就的回顾和总结， 也是对川丑艺术的全面剖析和集中展示。全书分为“丑而不丑”“川丑艺术”“台下艺语”“梨园之旅”“师友恩谊”几辑，同时收录李笑非的八个代表剧目。其中既有他对从艺生涯的述说和扮演角色的体会，也有对川丑艺术的总体描述和理性概括，还有舆论界和评论家们对李笑非表演艺术的点评和赞扬。它们相对独立又互相关连，构成有机整体。它仿佛一扇窗口，打开了川丑艺术的殿堂，让我们看到川丑艺术如此丰富多彩，如此“丑态”百出，如此美不胜收！
李笑非是集表演、导演、教学、管理于一身的多面手，有着广阔的艺术视野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在他近70年的演艺生涯中，演出过250出大小不同的丑行剧目和角色，其中主要角色的有110多出，至于他演过的、见过的、听前辈说过的丑行剧目和角色形象，达460个。有如此不凡经历者，当今梨园丑行中能有几人？李笑非先生同时十分注意提高自己的文化艺术修养，不断充实和完善自己的知识结构，是位学者型的艺术家。加上刘、蒋二人的参谋、记述和修饰，使得这本《丑而不丑》颇有特色和深度。与某些记录演员如何学艺、如何成才的舞台艺术读物相比，它不是就事论事、就戏说戏，而是由表层进入深层，由实践上升为理论。就角色创造而论，李笑非先生从他的代表剧目中，精选《谭记儿》、《秋江》、《做文章》、《黄沙渡》、《毛延寿奔番》、《梁红玉回院》、《花文芳抢亲》、《大跑广平府》做个例，进行深入细致的剖析。这些戏大都是经过他本人加工、整理的演出本，有的已经绝响于舞台，成为难以寻觅的文本。这些戏涵盖了川丑中的多种类型，包容了川丑的多种表演手段和技巧。李笑非以其卓尔不凡的出色表演，塑造了杨衙内、老艄翁、徐子元、万安、毛延寿、鸨母、花文芳、李虎以及漂母、土行孙等形神逼肖、栩栩如生的舞台形象，给广大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如今，他用文字，不仅讲述这些剧目的来龙去脉，分析它们的主题、人物、情节结构，而且把人物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心里如何想的、形体如何表现的一一记录下来，使我们不仅看到了艺术创造的结果，而且看到了艺术创造的具体过程；不仅知道人物做什么，而且知道他怎么样做、如何做、为什么做。这对于后学者来说，简直就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可以操作的教材；对于读者来说，又可以在自己的想象中，“还原”为生动形象的舞台演出。在充分认识和把握这些“个例”之后，李笑非又在《浅谈川丑的分类及其特色》、《谈川剧矮子丑》等文中，对川丑进行宏观扫描和整体观照。他将川丑的特点归纳为：剧目多、喜剧多、鲜活的人物多、表演手段多、生活气息浓和地方特色浓。将川丑的类型归纳为十三类：蟒袍丑、龙箭丑、官衣丑、褶子丑、方巾丑、襟襟丑、烟子丑、娃娃丑、老丑、生丑、矮子丑、武丑、丑旦，非常简练地勾勒出川丑艺术殿堂的宏伟外观。从而让人由微观到宏观、由点到面的欣赏和品味中，领略川丑艺术的美学精髓和独特魅力。李笑非将自己创造角色的体会，归纳为四句话作为座右铭：一、处处有生活依据；二、时时符合戏曲规律；三、须臾不离规定情境；四、丝毫不忘人物性格。这四句话是他心血和智慧的结晶，也是对戏曲表演精粹的高度概括，对其他演员、其他行当同样适用。对于生活与程式、人物与行当、体验与表现、演员与观众等诸多戏曲美学问题，作者常常结合自己的切身体会，用生动具体的例子，进行深入浅出的诠释，让人在愉快有趣的阅读中领悟其中的道理，完全没有某些一味搬弄名词术语的理论文章的枯燥无味。这是一本实践和理论、技术和学术融于一体的佳作，并非溢美。
除了谈丑的文章，作者还在回忆师友的文字中，披露了不少珍贵的史料，提出了精辟的见解。如《从小搭档到老合作》一文，就详细记叙了川剧名旦杨淑英的艺术道路，并从舞台伙伴的特殊视角，对杨淑英的艺术特点和杰出成就，进行了准确的评论。
李笑非先生曾套用“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名言，表达这样的追求：“不想当名演员、优秀演员的演员，不是好演员。”他用很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几十年来身体力行，追求人格与艺术的完美。但这种主观愿望和追求能否达到，有待历史的检验和观众的评说。书中“丑而不丑”一辑，收录了半个世纪以来中外书籍、报刊对李笑非川丑艺术的高度评价，包括世纪老人、文坛泰斗巴金、著名作家艾芜、前苏联木偶大师奥布拉兹卓夫、前民主德国文化部副部长皮尔纳等众多文化名人、专家学者的热情赞扬和精确评点。笔者曾多次观看李笑非先生的精彩演出，亲眼目睹普通观众兴高采烈、如痴如狂的剧场效果，亲身感受他们对这位平民艺术家由衷的热爱之情。我想，来自国内外各阶层人士的广泛认同和赞誉，应当是对这位德艺双馨的艺术家的最好回报。
在我国戏曲百花园中，川丑艺术独树一旗，闻名遐迩。远的不说，仅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刘成基、周裕祥、周企何、陈会波、李文杰、刘金龙等大师、名家，享誉剧坛，以其杰出成就，为川剧，也为整个民族戏剧作出了卓著贡献。可惜近些年来，川丑呈式微之势，亟待振兴。此时此刻，《丑而不丑》出版，对于呼唤川丑回归，培养川丑人才，重振川丑雄风，大有裨益。因此对此书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应给予足够的重视。

（摘自 《中国文化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