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来难,老来难,劝君莫把老人嫌。当初只议别人老,而今轮到我头前。千般苦,苦千般,听我从头说一遍。头发稀,秃了顶,凉风吹得脑门寒;天冷睡觉常戴帽,拉被蒙头怕风钻。侧身睡,翻身难,浑身疼痛苦难言。老眼昏花看不见,眼泪常流擦不干。人到面前辨不清,常把李四当张三。耳聋难与人说话,大声喊叫才听明;别人怕烦懒得理,丢三落四惹人嫌。”
词儿甩得挺硬,听着有意思唱的起劲,冷丁一瞅你准保拿这唱词当二人转,毕竟二人转现如今炙手可热,成了东北人的招牌,不过这回您可是看走了眼,这不是二人转,却是比二人转可是名气更响亮历史更悠久技术要求更高,2006年5月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是俺们东北的当家曲艺大鼓书。
东北大鼓又叫“弦子书”,主要流行于东三省民间的曲艺形式,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艺人黄甫臣等由北京到东北演出,东北人一见,嗬,这东西不错,唱腔大开大合,象极了东北人的大嗓门,道具简单不拘场地,唱法也透着东北的粗犷豪迈,,跟东北人的性格特点天然地合拍,于是与东北民间小调混合到一块儿,几经改良变化,逐渐形成东北大鼓。
名叫大鼓书自然少不了鼓,那鼓扁扁圆圆的,两面蒙皮,搁到齐胸高的鼓架上;板的样式类似东北的快板,由两块木板合成,后来又发展成一种由两块半月形的铜片或钢片组成,俗称“鸳鸯板”;三弦就是普通的三弦了,在东北,二人转、大鼓书、三弦快板这些“说唱全带”的艺术形式,大多离不了三弦。
“一鼓一棒一三弦,弹弹打打唱起来。”不用场地,不用舞台,一圈黄木小板凳上只要有人,说书先生三弦一响便扯开嗓子唱起来,这一唱,便唱得你茶不思饭不想忘了回家,这大鼓书在东北的田间地头,那是响当当的玩意儿。每到农闲或是年关,十里八村的逛吧,哪个村的打谷场上都人头攒动热闹非常,干啥呢?当然是听大鼓书了。
老东北天高黄帝远,除了一年有半年下地干活之外也就再没什么娱乐,而东北大鼓这种说唱艺术可以不分时间场合,摆张桌子就能开唱,加上说书人随着故事情节的变化一会儿扮演男的,一会儿演女的,一会儿演老的,一会儿演小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都丝丝入扣,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无不绘声绘色,加上取材多是“四郎探母”、“三国演义”之类情节紧张刺激,真就让这些猫冬躲闲的农村人听得眼睛发呆。 长袍大褂穿戴了,操上一个细木杆鼓棒,再加上一把三弦、一块鼓板、一块惊堂木、一把扇子,东北大鼓的全套家当就算备齐,惊堂木一响,旁边人三弦一响,说书的鼓板呛呛鼓棒当当,“各位明公,压言落座,听小子闲言少叙,恭敬一段啊!”底下嗑瓜子闲唠的各色人等立马鸦雀无声,说书先生咳嗽一声,先吟出一首《西江月》的开场词,接下来哈哈一笑。“说书不说西江月,保证要长疥,一年长两回,一回六个月。”底下便又是一串前仰后合的笑。于是书归正传,甭管是老掉牙的《七侠五义》、《草船借箭》还是那暂得算新鲜的《红岩》、《平原枪声》,只要大鼓书的三弦一响,家门都不用落锁你就赶紧来听书吧,为啥?小偷都过去听啦!
大鼓书一般有“撂地儿”的,这种说书人都选在集市等人群集中的地方,锣鼓家伙一摆,三弦还没响就准有看客落座;再有就是在茶馆里比较固定的演出了,早年间没电影院没广场,茶馆就是城镇小剧场,茶馆的客人也分为两类,“茶座”坐在桌前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嗑瓜子听书,二是“散座”,就一小板凳,连桌子都没有,自然也没茶可喝,这些散座大多是些乡下来的穷苦人,到茶馆来为的不是喝茶解渴,就为让这耳朵过过瘾,小鼓一敲,三弦一响,什么口干舌燥全不当回事了;再高级一点的说书人一般就是“角”了,那是只唱堂会不“压闲场”的,一般场子不去,得地主高官之类出得起丰厚报酬才肯开嗓子,据说张作霖就很爱这口儿,当年东北大鼓第一人霍树棠常被叫进张作霖的府里去唱堂会,他的三婕太听书上了瘾入了迷,有一次竟然把霍先生扣在府里,连唱四五天不让走,把个霍树棠唱得嗓子嘶哑吐血丝,最后实在受不了了,顺着上茅房的机会翻墙逃跑,成为东北曲艺界的谈资趣闻之一。
这个霍树棠就是东北大鼓的奠基人,其演唱气势高昂,声音淳厚,铿锵悦耳,腔子放开了三五里地外也听得真亮儿的,人送外号“火车头”。 东北大鼓除了唱堂会以外,一般都是长篇的书,为的是吸引客人下回还来照顾生意,于是一般的说书人常是在一个地方一唱就唱上个半个月,当地人还管吃管住,故而每到故事情节高潮最热闹的地方,说书人便会“叭”地一拍“惊堂木”:
“欲知后事如何,咱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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