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姚璇秋：潮剧是贯穿一生的理想和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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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潮剧，在职做好在职事

时代潮人：您孩提时代就开始与潮剧结缘，到1953年进入正顺潮剧团开始潮剧的职业生涯。您当时对潮剧和潮剧演员这个职业的认识是什么?

姚璇秋：我从小就喜欢潮剧。当时我是火柴厂工人，业余空闲的时候就看看戏。我经常去看我两个哥哥排练、演出，知道童伶的生活很苦。当时看到这样的情况，我就说我不要(当“戏子”)。当时来负责招聘我的剧团领导开导我说，现在不会被人叫“戏子”了，这是为人民服务，是宣传员、文化工作者。剧团的人跟我说：“小妹，来试3个月。”一进去，他们就教我《扫窗会》，打基础，学到差不多可以彩排了，就学一个长戏，然后两个戏一起彩排。1953年10月，广东省第一次全省的文艺汇演，我被选为潮剧代表团成员，演《扫窗会》，没想到获得很多掌声和肯定，也获了一个奖。1953年入共青团，1956年入党，这一生就要为革命事业奋斗到底了，自己的任务就要做好，在职做好在职事。

时代潮人：您进剧团的时候刚好也是潮剧“戏改”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戏改”也打造了潮剧的“黄金十年”。作为潮剧“戏改”工作的见证者和参与者，您当时的感受是什么?

姚璇秋：“戏改”是改制、改人、改戏，废除童伶制。解放前，就是这样的童伶制班子制度：学得太好得打，学得不好也得打。到我们这一代，共产党建立新中国，就解除了这个枷锁，老艺人最感谢共产党。改戏就是拿几个代表性的剧目来改，包括《扫窗会》《大浪淘沙》《陈三五娘》《蔡伯喈》等，做文字的整改，有拖沓、重复的，就修整、改革，拿出最好的精品来作为剧种的代表。1957年去北京演出，人家就说你们潮剧的根基很雄厚。

传承潮剧，就是弘扬潮汕文化

时代潮人：您与潮剧结缘一生，至今仍为弘扬、传承潮剧文化奔波劳累。您认为潮剧文化的核心价值是什么?弘扬与传承潮剧文化的价值是什么?

姚璇秋：潮剧是中华民族文化艺术瑰宝，是潮汕文化的集中体现，弘扬潮剧艺术就是弘扬潮汕文化。1957年我们去上海等地巡演，那时候的上海听说有40万潮汕人，报纸有说潮剧团要来上海，家乡人“轰轰轰”就来买票了。演出几天，每场都满座。那些年纪很小就来上海谋生的家乡人都六七十岁了，还带儿子孙子来看，说如果你们不来这里演出，我们的地方语言就消失了，后辈都不会讲潮汕话了。文艺界的同行，像越剧、沪剧、昆曲的演员也来看，特别是上海的戏曲学校，老师看了之后都让学生去看。从潮剧看出我们地方的文化还是非常古老的、非常好的，看剧本就知道，看戏路就知道。北京、上海的文艺界都在讨论，都不知道中国原来还有潮剧这个东西，想不到这个地方剧种做得这么好，所以议论是很热烈的。《陈三五娘》《苏六娘》这些家庭戏可以做得这么好，非常有特点，他们觉得我们地方的家庭生活、文化水平也是非常高的，所以这也是在宣传我们的好家风。

时代潮人：《苏六娘》《荔镜记》被拍成电影，您认为剧场表演和拍电影有哪些相同和不同?您拍电影时的感受是什么?

姚璇秋：电影剧本在舞台剧本的基础上有所改变，充实了很多，场景也比较现实。合理修改剧本，加强人物舞台的呼应，加强现实的场景，剧本里面有说到的情节故事都要拍出来，在舞台的话就只能唱出来。拍了潮剧电影之后，才知道舞台和电影剧本结合可以这么丰富，拍起来非常好看。这是第一批戏曲电影。我们在香港的时候，电影公司的演员夏梦等在座谈会谈到潮剧舞台的东西很热烈，觉得可以接受，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是非常好听，所以说戏曲的生命力和潜移默化的能力很厉害，情节故事艺术是共通的。电影一出来，影响力到了美国和法国，当地一些业余潮剧团通过电影学潮剧，每场都看，边看边把剧本文字记录下来，熟悉音乐的人就把乐曲记下来，喜欢哪个角色，就专门看那个演员的动作、表情、唱腔。这就是潮剧的影响。那些家乡人虽然身在异国他乡，心里还是记住地方的艺术，还是喜欢、离不开自己家乡的文化艺术生活。

潮剧传承，重在“保根基”

时代潮人：随着人民群众休闲娱乐方式的不断丰富，生活节奏加快，潮剧与其他传统剧种一样遇到受众萎缩、传承艰难的窘境。您认为，应通过哪些方式来改变这种情况?

姚璇秋：潮剧跟其他剧种面临的问题是共通的，就是习近平主席开三次座谈会提出的问题，潮剧也是存在这些问题。没根基，没做好传承、改革，现在变得没有规格，自己剧种的特色没有了，受到很多方面的冲击。现在习主席说保根基，剧种的精华要保护好，做好再发展，好比千年大树，为什么要修枝剪叶?就是因为要长新的东西，树木自然新陈代谢，树身就会壮大，戏曲也是这样。要一代培养一代，也是这个道理，就是要把根基拿出来学，树没根，就会死。

时代潮人：潮剧要传承和发展，必然有一个改革的过程，您认为这个改革的过程中，该坚持的是什么，又需要在哪些地方加以改进?

姚璇秋：还是要强调保根基，保剧种特色，演员也要踏实练好基本功，这是基本，不能丢掉。现在有一个不好的现象，就是舞台的东西太多，都没地方站了，练功也没处使。还有学京剧派的，两边袖子转两朵花，那是特定人物才需要这个，现在什么戏都要有这个动作，什么戏都要写跳舞场，没有就过不了关，学了别人的就把自己的东西流失了，弄得五花八门对戏曲就有冲突。当然我们可以吸收其他剧种优秀的东西来补充、提高，这些改革要合理利用，也可以利用电视连续剧、歌舞里面一些好的因素来充实我们。

时代潮人：您教出了许多优秀的学生，挑起了潮剧艺术的大梁。对于教育您有哪些心得?育人育德，您除了教授表演技艺，还对学生作出哪些指导?

姚璇秋：其实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就在做传承工作了，培养一些青年演员来接班，这个剧种才能生存。我到四五十岁要演五娘就不像了，角色是十六七岁的，就得培养青年们来演。我的老师也是演员出身，会写剧本、改剧本，会作曲，会打鼓，全部都会，培养新学员就要选择每个人适合的行当，我跟我的老师就比不了，我没读过书，不会写剧本。老先生没有退休制度，整天在这个氛围里，不演戏就写剧作曲。我现在退休十几年，一直向我的老师学习，为这个剧种做传承工作。来源：《时代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