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京剧院重新排演梅兰芳大师的经典名剧《洛神赋》,从南京请来石玉昆担任导演,这让剧组上上下下都觉得领导的决策非常"英明"。

因为在京剧圈内的群体意识中,往往把是否"内行"出身,即是否曾在舞台的"一亩三分地"上摸爬滚打过看得很重;而石玉昆让人折服就因为他是个"内行"导演,武生演员的"科班"底子让大家觉得在排练场上交流起来没什么障碍,这在去年他执导《宰相刘罗锅》二本时大伙儿就感觉到了。总之,按戏班的老话说,石导往排练现场一"戳",就有那"份儿",就透着"是这里事"。场面怎么调度,谁使什么身段,走起来用什么锣鼓经,全都预先"有谱儿",能给你比试出来,不像有的"洋范儿"导演,尽让大家伙儿"跟着感觉走",弄得平日跟惯了"程式"走的诸位,常常觉得新戏一"新"大发了就容易在台上"找不着北"。

所以,在石玉昆排戏时,即使是大的群场戏,也绝少有带兵操练似的大声吆喝,可一场一场戏,从搭架子到成型,进度却是相当的快。而且,还没到响排,哪块戏是"出彩"的地方,大家伙儿就觉乎出来了。在《洛神赋》排练现场,群众演员间最流行的相互调侃就是:"怎么样,今天又看得快把眼泪掉下来了吧?""还行,在眼眶里打转儿呢!" 然而,京剧"圈内人"眼光对石玉昆的聚焦只反映出这位江南才俊的一个侧面,你如果看了他关于《洛神赋》的导演手记,再听他谈关于京剧改革、流派继承、演出市场的开拓、文化潮流的走向等等方面种种问题的所思所想,就会强烈地感觉到,他不只是一个恪守传统艺术规律的"京剧人",更是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文化人"。对他正在执导的《洛神赋》,石玉昆有很高的美学层面的追求。他认为,传统老戏给人的陈旧感和距离感,并不是表演程式的具体元素造成的,京剧艺术语汇的表现手段其实是非常丰富的,问题是它的文本的道德价值取向,人物的内心开掘,都往往缺乏现代文明意义上的人文情怀,所以他觉得在京剧创排剧目的推陈出新方面,编导者必须首先在这一点上有比较理性的思考,才能在总体立意上摆脱平庸与流俗,搞出有文化品位的艺术精品来,也只有这样,才是对传统经典、对流派最好的继承和弘扬。

石导认为,梅兰芳大师得享盛名,和他的舞台艺术形象始终与当时的流行审美时尚同步而且和谐有很大关系。像《洛神赋》这样而今被奉为传统经典的梅派杰作,其实在当年都是梅大师首演首创的时髦新戏。他说,这次排演的《洛神赋》严格地说并不是一出通常意义上的新编历史剧,而是梅大师这出流派经典之作的重新整合与铺陈,当然这绝不意味着是表层的"新瓶装旧酒",或简单地弥补其有尾无头缺憾的连缀拼接。新本《洛神赋》的主旨,是从本体的起点出发,继承和弘扬梅派艺术的真髓,在保持原作文本内容的文化品位、表现形式的精致完美、表演风格的典雅堂皇,乃至整场片断原词原唱原汁原味的基础上,重新编织故事情节、设置戏剧冲突、构筑人物形象,注入现代人文视角的深刻阐释和时尚审美的艺术特征,让这部文学史上的名篇佳作演绎而成的流派经典,在新世纪京剧舞台重放异彩。

谈到《洛神赋》的导演构思,石玉昆说,这出戏取材于历史上的名作名篇,无疑应该有历史的厚重感,它的新意,重点表现在通过甄宓、曹植和曹丕之间"人欲"与"权欲"冰炭难容的冲突,开掘出中国封建社会"高处不胜寒"的道德法统对人性的扭曲、对爱情的扼杀这样深刻的思想内涵,走出才子佳人的老窠臼。在总体艺术表现风格的把握上,石玉昆说,《洛神赋》整出戏应该充盈着水的清澈灵动与缥缈迷离的韵律,是凄美而不是壮美的一种格调,通过重新整合京剧语汇、运用梅派特有的中正平和哀而不伤怨而不怒的艺术风格,营造出诗剧的意境。

谈到老本《洛神赋》与新本的异同,石玉昆拿外国电影《冰海沉船》和《泰坦尼克号》举例,他认为一个老题材,即使是经典之作,也可能在新一轮的"重排"过程中再现时尚的辉煌,关键是看编导者的实力如何。作为一名有着像《骆驼祥子》这样的惊世之作的成功导演,石玉昆有着极强的创作欲望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激情,但他不是那种蛮干的"拼命三郎",他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戏曲导演的拼搏,最终拼的是文化,谁这方面的底气足,谁就是最后的优胜者。但愿五月《洛神赋》在长安大戏院上演时,石玉昆又是一个京剧改革的大赢家。 (刘福民) 人民日报海外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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