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out《欲望城国》

导语

来自戏剧的故乡英格兰的安格里恩莎士比亚话剧团将于8月24日至26日在中国儿童剧场上演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麦克白》，主办者特地强调这是"原汁原味"的莎翁名剧；几乎同时，中国京院剧排演的以《麦克白》为依托的京剧《欲望城国》也将于9月26日至28日在保利国际剧院演出4场；中国人似乎突然之间关注起了欧洲的古典文艺。
事实上，无论是中国本土的文化还是西方经典的文化，现在的大多数中国人都是弃掷一旁的，中国人乐于接受的只有西方的文化快餐。我们无力也无心讨论诸如中西文化差异、文化互动与文化侵略等问题，只是想从对这两出戏的对比出发，论述一些有意思并值得思考的事实。

不管你是否了解中国京剧或者莎士比亚，你都会喜欢《欲望城国》的演出

"不管你是否了解中国京剧或者莎士比亚，你都会喜欢《欲望城国》的演出。"这是台湾当代传奇剧场制作的京剧《欲望城国》在世界各地巡演获得的好评之一。
自1990年在英国皇家剧院演出以来，《欲望城国》已经成为在全世界演出场次最多的台湾戏曲单一作品，已经在全世界11个国家如德国、荷兰、日本等国的国家（皇家）大剧院上演。（唯一没在大陆上演过，而这次的演出地点保利剧院也难说是"国家级"剧院。） 《欲》剧是在英国皇家大剧院上演的第一个亚洲节目，在莎士比亚故乡最高级别的剧院他们受到了出乎意料的欢迎。谢幕时从舞台上空飘落下来的鲜花铺满了台，没过了脚踝，所有的演员都哭得一塌胡涂。
从这出戏的成功，才真正有了台湾当代传奇剧场，才有了这个剧场后来10余年排的一个又一个有影响的由京剧演员演的舞台剧，当然，那些戏已经不是京剧；但《欲》剧确是一部京剧。《欲》剧开启了当代传奇剧场特殊模式戏剧的先河。
但在开始时，这出戏的制作人根本不敢把这样一出戏叫做京剧。
中国京剧院将要搬上舞台的，就是这么一出戏。

一套精美的茶具里盛满了醇香的咖啡

京剧好像一套精美的茶具，莎翁名剧好像一种醇香的咖啡，虽然用茶具盛咖啡有些不伦不类，但是如果茶具真的精美而咖啡真的醇香，相信喜爱茶具的人和喜爱咖啡的人是都可以接受的。
《麦克白》的情节与人物是无与伦比的，无论用什么剧种展示，那种来自内心的贪婪和惊恐都会自我凸显出来，不在于用什么样的台词动作。用于京剧也同样。这首先保证了咖啡的醇香。
更为重要的是，《欲》剧的导演和主演吴兴国在剧中大量运用的是完全传统意义上的程式和唱腔。唱腔没有丝毫"出轨"，动作上如果有创新，也是在传统的基础上。传统戏中有一个人驯"虚拟的马"，《欲》剧改为4个人，但还是用翻滚动作，马也还是虚拟的。又如表现两人在风急雨骤的密林中穿行，还是用马鞭加程式动作完成。这些都是纯粹的京剧的东西。这又保证了茶具的精美。
《欲》剧中有大量话剧表演的成分，例如每个人都百分之百的入戏，而且每个配角脸上做戏的痕迹都非常"过"，这是和京剧不相符的，例如"三报"一场，每个兵都又翻又倒"咧牙咧嘴"。但是"三报"本身是京剧固有的，兵士的翻打动作也是程式的，所以在取得了很好的舞台效果的前提下，懂京剧的人也可以接受。

民众历史真实感的缺失成就了《欲》剧的成功

《欲》剧是完全中国化了的《麦克白》，它通过国名（蓟国）、人名（麦克白改叫敖叔征，000改叫孟庭，女巫改叫山鬼）、地名（东城、西城）、服装（类似兵马俑）等，尽力地暗示观众这是一个发生在中国春秋战国时期的故事。但由于中英（原著中写的是苏格兰）文化有太大的差异，剧本创作又不敢对原著改动太大，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合理。
随便举几例，中国的国君绝不可能在不通知的情况下直接带兵去相国封地，要求相国和他一起去平叛；大臣不会只携一子赶路而被刺；国君不可能和王后并排坐在一起大宴群臣；王后不可能和国君一起见刺客，更不可能亲手杀人并被死者抓住不放；山鬼在屈原的作品中是美丽孤独的山林女神而不是邪恶的山林鬼怪……"森林移动了"这样的台词出现在春秋战国的戏里更是非常别扭而可笑。
但由于台湾观众大多对历史不很了解，历史的真实感就很缺乏，看不出别扭来，所以台湾大量"胡编乱造"的历史电视剧大有市场，也因此《欲》剧得以成功。
而且近年来大陆观众尤其是年青观众并不接触历史，连演绎历史的《三国》《水浒》《东周列国》等书都没看过，只从那些所谓历史电视剧当中接受历史知识，《欲》剧在北京也肯定不会因为剧本的原因而失败。

中国的"原汁原味"有些汗颜

相比《欲望城国》，大陆每排必称"在传统基础上创新"的新编戏黯然失色。
由于历史的原因，台湾戏曲曲艺的传统是非常薄弱的，但由于当年从大陆过去的人太多，对戏曲曲艺又有很高的要求，所以台湾对于既有的传统相当看重。虽然看台湾戏曲曲艺的传统段子都有一种似是而非的感觉，但很明显看得出台湾的戏曲曲艺在拼命创新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死死抓住那一点点既有的传统，因为他们再也没处去学习。长年的不交流更使得这种心态很严重，也恰恰是这种心态，造就了台湾的成绩：虽然似是而非，虽然在功力上相差甚远，但在把握传统的方向上，台湾无疑是非常正确的。
从创新上来说，台湾对西洋艺术有着自己的甚至是更为感性的正确的理解，无论是表演理论，还是舞美音效，都很到位。这就使得它创作时加入新东西更纯粹也更大胆。创作出的东西，确实非驴非马，但马头就是马头，驴尾就是驴尾，不会马身上长出驴毛；制作上也确实好看。

本贴由大宗师于2002年1月19日14:24:55在乐趣园〖中国京剧论坛〗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