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雄太京剧院里的日本人

17岁只身来到中国，9年间自费近20万元学习中国京剧，从一个对学京剧来说先天不足的外国人，到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国京剧院聘用，成为中国京剧界第一位外籍专业演员---
昨天，26岁的日本人石山雄太背着他那特大的黑色旅行包，再一次走进了中国京剧院的大门。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的造访，为了能留在中国做一名专业京剧演员，他已经跑了一年多了。如今，总算要被正式聘用了。随着中外文化交流的加强，交响乐团里的外籍乐手司空见惯，可扎根京剧院的外国人，他还是第一人。石山雄太，一个普通日本家庭的独生子，17岁只身来到中国，9年间自费近20万元人民币学习中国京剧，从一个身体条件并不好的外国人，到以优异的成绩被中国京剧院考核聘用为合同京剧演员，其间的汗水与艰辛不言而喻。到底是什么让他对京剧如此痴迷？又是什么支撑他以超乎常人想像的毅力完成了许多中国学生都难以完成的学业？武丑行的特性决定了他终将无法站在舞台最耀眼的地方，也许他一辈子就是个大龙套，但他却义无返顾地要留在中国，要做一名专业的京剧演员。石山雄太，留给了我们太多的不可思议。

“我与京剧一见钟情，它让我热血沸腾，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京剧舞台上那该多么神奇！”

雄太第一次接触京剧是在日本上小学的时候。在日本，学校每个学期都要组织学生观看有关各国优秀传统文化的演出，其中也包括中国的京剧。雄太说：“虽然在电视上也见过京剧，但真正在剧场近距离感受它，我还是被震住了。演员们扮的猴儿活灵活现，腾挪跳跃又是那么轻盈灵动，两个多小时的演出，我看得热血沸腾。我当时有一种强烈的欲望，要是我也能像他们一样站在舞台上，该有多么神奇啊！”而当他高中毕业后，做出来中国学习京剧的决定时，还是在家里就引起轩然大波。雄太说：“我的脾气有点各，我认定的事一定会去做，谁也拦不住。好在我的父母从不强迫我干什么，他们尊重了我的选择，只是到今天父亲还会不停对我说，你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开始学京剧是觉得好玩，可真学起来才知道太苦、太难了，吐过多少次血、尿过多少次血我自己也记不清了，但是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要渗透到一个外来人的血液中去，不下苦功怎么行？”

雄太在中国戏曲学院附中的老师郭新生回忆说，雄太入学时已经开始变声，骨骼等各方面开始发育，整个身体很硬，这对武丑行来说是很不利的。因为年龄偏大，他插班在90班，起步就比别人晚了一大截儿。但雄太也是让郭老师最难忘的一个：附中每年的外国学生不少，但都是三五个月的短期进修，雄太是第一个学完4年课程的留学生；开始他一做动作大伙儿就笑他，可他一点不在乎，而且比以前练得更勤了；他很用功，经常追着老师没完没了地问，像那厮（骂人话）、戳个儿（模样）等中国学生都不明白的古戏词，他全能说得头头是道；实习演出中，中国学生不愿意演的群众戏，他总是抢着演，有时一人赶两三个角色；他很节俭，食堂有红烧肉和炒白菜，他准吃白菜不吃肉；他们班有四十多个学生，现在1／3改了行，他是五个考上大学的之一。
到中国的第一年，是让雄太最刻骨铭心的。尽管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学京剧的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像。雄太说：“要赶上同班同学，我只有恶补。当时家里可以提供给我的经济条件有限，加上体力的消耗，没多久就顶不住了。记得第一次尿血，我也傻了，自己偷偷跑到附近的建工医院一查，医生说是疲劳过度加营养不良。那一天，我早早回到宿舍，我从没那样渴望过家的温暖。歇了两天，我又泡在练功房了，没办法，我多歇一天，与中国同学的差距就加大一天。后来尿血、吐血的次数多了，也就不当回事了。中国民族传统文化的精髓要渗透到一个外来者的血液中去，不下苦功怎么行？”

“我学京剧不是为了玩票，而是搞专业，京剧是伟大的，能够参与其中，哪怕是跑龙套我也很荣幸。”

中国京剧院著名演员、中国戏曲学院客座教授刘习中与雄太情同父子，而他们的相识是从“争执”开始的。在雄太的班上，刘老师有两个学生。第一次上课，刘老师出于“客气”，让中国学生练了四次，而让雄太练了两次。一下课，雄太满脸严肃地找到老师，“我为什么比他们练得少？是不是我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您不愿意教我？在课堂上，我不是日本人，是京剧演员。”他的好斗给刘老师留下了最初的印象。京剧教学靠得是口传心授，老师怎么讲，学生怎么学，一些武戏更是变成了纯技术的训练。有心的雄太将演了多少年的《三岔口》进行深入解剖，写出了人物传记、剧情分析、人物特征阐述，让带了不少学生的刘老师有了再次的感动。学期结束，刘老师给雄太打了85分，而给中国学生打了90分，雄太问：“我为什么比他低？”老师说：“你的精气神和武功还差一些。”雄太又问：“我是现在比他差，还是永远追不上他？”老师说：“你会追上他，但要付出很多努力。”雄太认真地说：“我一定会追上他。”刘习中老师深有感触地说，雄太强烈的事业进取心正是中国演员所欠缺的。临近毕业，老师开始为雄太的出路发愁，而雄太却执著地要留在中国，要进中国京剧院，要做一名专业京剧演员。去中国京剧院考试那天，北京已经数九，雄太说：“天冷，我的心更冷。我从来没有那么茫然过，我不知道结果会怎样，但我吃了九年苦，一定要苦出个名堂来！”那天，他演的是《九龙杯》，而演这出戏的张春华就坐在台下。有志者事竟成。经过考核，中国京剧院已经决定聘用雄太为合同演员，和他一起进院的还有那位曾受到老师“偏袒”的同班同学，属于他们的竞争也许才刚刚开始。有心的雄太再一次为自己制定了发展目标，“我准备用5年时间练好一两出拿手戏，确立我在团里的地位，等待机会的来临。”（北京日报，记者 贾薇）